张大千在天水创作山水画卷

1944年作天水游麦积山

题识:微霜初欲落,细雨止还蒙。一水鹅儿绿,千林柿子红。踏空礼诸佛,拨地起群龙。钟磬朝昏静,无人说赞公。天水游麦积山作,甲申三月写似守已学长教正,弟张爰。

印文:张爰、张大千

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是一位享誉世界画坛的“中国画巨擘”。

大千先生去敦煌石窟临摹研究壁画的行程中,往返时曾两次来到天水,在天水总共逗留将近一月时间。1940年春,大千先生携眷属及随从由四川内江来到秦州(今天水)。夫人杨宛君女士、子张心如、侄张比开(名画家张善孖的儿子)、女婿萧建初及弟子刘力上等人到达秦州后,直奔西厢里张府。

早年,西厢张府族人张杰任四川乐山知县、张必发任四川内江县通判时与张大千祖上因系同宗的关系,就经常来往而且过从甚密。道光三十年前后,秦州西厢里张府平三公在成都、贵阳一带做水菸生意时,也经常在内江歇宿,与大千先生的太祖爷相沫论辈,亲密无间。张大千先生因了这层宗族关系,这次去敦煌路过秦州时,就先到了西厢里张府下榻。张府族人闻知张大千要赶赴西域,深知那是非常艰苦的旅程,便苦口劝阻勿行。但是大千先生执意要去,难以挽留。这时张府张依言、张业实、张冀仲等人立即筹备路资,以及料理路程中生活用品等,张仲武又疾书托信沿途同僚及安西府官员,叮嘱一定要关照好大千一行的安全,保护其顺利到达敦煌。当即还挑选了身强力壮的持枪家丁八人八骑,护送张大千一行西出阳关,行程月余抵达敦煌。张大千先生在敦煌临摹壁画两年多时间,艰苦地完成了中国画坛艺术史上的一项伟大工程,于1943年深秋,带着丰硕成果,满载而归返回秦州,与张府张仲武等人畅谈了阔别之情。

天水旧游图

此作为美国重要藏家旧藏。

上款人龙绳武(1906-1994),时任国民革命军暂编第19师师长。龙绳武为国民党陆军中将、“云南王”龙云长子、蒋介石义子。先后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堂第18期、法国圣西尔军校骑兵科。1943年任暂编第19师师长。1945年12月任第60军副军长(未就职)。1949年8月随龙云在香港参加起义。后被人民政府任命为云南省人民政府委员,但滞留香港没有就任。1954年11月赴台湾,蒋介石即任命龙绳武为总统府中将参军。

龙绳武将军喜好丹青,大千作此画即为所谓的“拜码头”之作。画面描绘的是甘肃天水麦积山石窟附近的景色,画中山石树木率以繁密笔法皴之,淡花青、赭石渲染,重墨点缀矾头。主峰高耸,林木葱郁,岩峦界限分明,近中远景间错而置,大面积的留白大胆而又富有创造力,松下高士置于此境,颇有林泉之致。水纹采用“铁丝线、游丝描”的线条,出自于敦煌唐人的铁线银钩的笔法。此时的张大千46岁,刚刚结束了影响其整个艺术人生的敦煌之旅,正值创作最为旺盛的阶段,在敦煌几年的绘画磨砺又使得张大千的艺术造化更进一层。此作近看细节清晰,推远看气势洞达,色调淡雅,气氛空幽,实为高妙。可称为大千先生创作高峰时期的罕见精品。

本件作品为细绫旧裱,悬之厅堂,古色古香,足可珍藏!

1943年8月,张大千先生一行携带所临摹的敦煌画卷和石窟壁画,从兰州启程,乘两辆大卡车来到秦州。拜见过西厢张府族人之后,下榻于天水中国银行(大城阮家街)公寓,由该行行长苏麟善(字宝图,号退公,北京人,著名诗人)亲自接待,天水名人汪剑平等人作陪,每日诗酒唱酬,辄至尽欢而散。

天水游麦积山

在中国银行内留宿期间,与天水众多名流和学子频繁接触,多次接待社会知名人士,终日交谈、作画,处在繁忙的应酬和接待来访者之中。比如日间要去北关教会(宗教和慈善组织)与负责人胡子瞻会面,晚上又要接待来访者、求画者。可以说每日里宾朋满坐,谈笑风生。大千先生在谈话中又能挥毫如故,旁若无人,而且且画且谈,娓娓不倦。号称“秦州北门张氏”擅长书画世家的高足张筱辰先生专为大千夫妇演奏了一首家传古琴曲:《金门待诏》雅助游憩。大千先生听后十分高兴便为之绘赠了一幅国画,这幅国画至今珍藏在北门张氏家中。大千先生与友人谈话谈到高兴处唱上几句西皮二黄,或唱几句川剧高腔。旁见侧出,源源不绝,甚至毫无忌讳地引谈他少年时代的风流韵事,当年天水学子追随大千左右者,如汪青、冯国瑞、张筱辰、范柳樵(沁)等,后来他们也都成了诗书画坛上的名家。冯国瑞之子冯安、张育生之子张依言以及汪剑平先生的内弟、武山县人李般木和国立五中的刘君礼,少年学子何晓峰等人都成了张大千先生的得意门生。

天水青年诗人马永惕,赠大千先生一首诗,代简求画,其诗云:“髯翁绝技艺坛伯,海内宝之如拱壁。初闻脂车过秦陇,坐令遐迩欢如雷。我有宣城一尺纸,愿借烟云生腕底。相期倘肯赐文章,坐见茅屋飞清光。”先生读诗后极高兴,便欣然命笔为其绘画“松石图”一幅赠予。

大千先生对待持纸求画的小童子,也是一视同仁,不收他们的分文润格,还赠画题款以资鼓励。如小童子汝维新来求一画,大千便立即挥毫赐赠与了一幅国画。还有一位年仅十二的学童,名叫胡宗珪,持一小张宣纸,求大千先生作画,先生一见是小童便立即画了一幅“柳蝉图”赠与,并在画上题写了:“宗珪学兄存念”六个字。特别是对那些生活上贫穷潦倒之人,更加关怀备至深表同情,如天水国立五中美术教师吴绍庸先生就得到了大千先生赠与的一件狐皮大衣(据说这件大衣的纽扣是犀角做成的,十分珍贵)。大千先生如此侠肝义胆,令人钦佩。

大千先生对待来求画的车夫、厨师,也都为之一一作画相赠绝不慢待。可是对那些达官贵人索画求字者却拒之门外,不予理睬,求之不得。当时,天水县县长张仰文慕张大千之名,要求作画,先生认为他是地方官,不肯为之作画,但经来人一再要求,他便随意画了一幅赠与。随后张仰文遂派人送来二十块白洋,先生一见白洋很是生气,便告诉来人说:“请你转达张仰文,我有的是钱。你的这些钱我不需要。”随手将这些白洋转送给了一个黄包车夫。

天水纪游

袖海楼主人杨启霖(1917-1998),生于广东潮安,少年家贫,新加坡著名华商。上世纪60年代期间,上海朵云轩销往新加坡的书画,杨启霖也是最大的购藏客户。80年代初,许多书画家到新加坡举办画展,他几乎每场必到,并往往购买全场最主要的作品。

80年代中后期,纽约和香港开始拍卖中国书画,杨启霖又积极参与竞标,虽然年事已高,他仍兴致勃勃半夜起来打长途电话到纽约竞标,可见他对书画收藏的热衷程度。自50年代初到90年代初,经过40年积极购藏,全盛时期的袖海楼累积古今书画近千件,成为新加坡重要的中国水墨书画收藏。张大千《天水纪游》便是其中一件袖海楼旧藏。

《天水纪游》为1944年张大千漫游天水后回忆所画。1941年大千前往敦煌,甘肃天水为必经之地。此处不仅风土景致与中原大异其趣,更蕴含源远流长的人文历史,对于走遍大山大水的大千而言不啻为一次崭新的体验,势必要以其巧妙画艺将之记录下。

此景在大千的融摄下,以平远之法勾画出江汀树使,细笔勾皱山石,再于岸石上勾出孤松之形态,犹如苍龙出柏。远景处峻拔危耸,通过大片的密林将观者的视线引向画面中心。在抒写画家的本意中,铺陈出石涛用笔的点滴精华,使山川物色从逼真的实感中体现出一种洒脱的笔情墨意。以淡墨写远景,使全景具有高瞻远瞩之势。同时在图面中融入了张大千游历大山大水时的生活体验,以自然实景之山水为描绘对象,也注重物象的写实性传达,包括山石林木的质感、自然生态以及空间透视等表现。构图饱满缜密,重在营造一种山林叠嶂的整体景观,而非独立、突兀的山峦,章法乱中有序。山峦呈多角度倾斜,有些为几何形状,这种块面、形体的组合与穿插极尽构成之美感,同时也显示出天水复杂多变的地形特征。在这件作品上,描绘了山峦之间,隐士站在半坡上遥望远山的景象,近处数座茅屋与山顶的房屋互相呼应,由一条小路连接贯通,体现了国画上可行、可居、可游的视觉美感。整件作品空间丰富,近处的树木与纵深的远山共同营造出诗意的山水空间。设色以浅绛出之,整体在略施赭红的山石切面衬托下,益发明亮。近看画面笔笔细腻精到,展现大千的笔墨功力,精致而纵深辽阔,层次分明,呈现出磅礴的气势。

张大千一行去麦积山考察是天水之旅的重点。这天陪同大千先生去麦积山的有胡子瞻、冯国瑞、冯国瑛、李赞亭、蒲丕昌、张世全等人。那时公路尚未修好,汽车无法行驰,只好乘坐马车,行至甘泉镇,再改乘滑竿和骡马,循河谷而行。在麦积山,大千先生饱览了“麦积烟雨”之奇景。之后应寺僧朱普净之邀请,随即绘制一尊观音菩萨像,面貌娟秀而庄严,俨然唐代曲眉丰颊,衣纹流畅、简括之古风,亦在梁楷、吴伟之间,极为珍贵,至今仍保存在麦积山上。雨止后先生一行登山游览。当时麦积崖窟,因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尤其栈道损坏严重,难以攀登。可以攀登的只有七佛阁和牛儿堂。大千先生一鼓作气,凡能攀登之石窟一一登临瞻仰。特别是对飞天藻井、诸佛雕塑,倍感兴趣、赞赏不已。归途夜宿炳兴火柴公司元店厂区,此地距甘泉镇约五里路程,环境很好食宿方便。第二天一早大千一行尽兴而归秦州城。

在天水期间,大千先生发现天水城区周围有不少红咀鸦儿栖息,惹人喜爱,便雇人捕捉得十余只,返蜀时带回去了两笼,放飞到四川青城山一带。传闻青城山至今尚有红咀鸦儿栖息。此后,在大千先生的画图中经常出现红嘴鸦儿形象。大千先生对天水名贵小吃很是赞赏,对诸如核桃馅月饼等印象极好,临回蜀川时还带去了几小篓。

大千先生离开天水之前,曾将其部分画作,举办过一次小型展览。地点在原大城田赋粮仓库(青年南路),历时一周,参观者络绎不绝。大千先生在天水盘桓兼旬,欲整衣南下时,天水友人,设宴饯行。

(转载自甘肃古籍)

甲申(1944)年作天水纪游立轴

款识:老杜秦州杂诗,山头南郭寺胜迹隗嚣宫,予此幅正从南郭寺门北望隗嚣城所得稿也。其地荒芜,一土成干,岂避暑所宜。意当时必林木蓊郁,幽径森冷。甲申夏偶忆去年天水之游漫为图此。大千张爰。

钤印:张大千(白)、蜀客(朱)、西方之人(朱)

鉴藏印:万里写入胸怀间(朱)、杨启霖所藏书画(朱)

1944年作天水旧游图立轴

题识:甲申夏日写天水旧游,似绳武先生方家正之。蜀郡张大千爰。

钤印:张爰、张大千、大千豪发、大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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