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故事■钩沉 近代烟台也有白话报

林卫滨撰文/供图

近代的白话文运动兴起于“戊戌变法”前后，随着开民智、振民气、鼓民力启蒙大潮的涌起，各地创办了大量白话文报刊，就连蒙古、新疆、西藏等边远地区都创办了白话文报。白话文报主要集中在京、沪、江、浙等地，最早的白话文报是创办于1897年11月7日的《演义白话报》。山东也是创办白话文报较早且数量较多的省份之一，济南、青岛等地都有。烟台作为山东最早的开埠地，在许多方面开风气之先，是否也创办有“烟台白话报”？很长时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确切答案。直到近年，“烟台白话报”才浮出水面，出现在研究者的视野中。

近代时尚：办白话文报纸

白话文是针对文言文而言。文言文原是古人口语的摘要，早在先秦时代就已出现，到了西汉，封建统治者唯儒独尊，记载这些经典的文言文也就成了不可更改的万古楷模。随着社会的发展，文言文与实际口语的差距越来越大，这与社会和语言的发展需要严重不相适应。从唐宋以来，白话文书面语逐渐流行起来，但局限性很大。直至清末，白话文还只是在通俗文学的范围内使用，未能改变其作为通用书面语的地位。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看懂书面语言，历代都有学者主张书面语言应同口语相一致。近代的白话文运动形成于“戊戌变法”前后，黄遵宪、梁启超、裘廷梁、陈子煲等极力倡导白话文运动，明确提出报纸应该改为白话，报纸受众面广，用白话文办报，通俗易懂。在他们的身体力行之下，白话文报纸陆续出版，影响日益扩大，创办白话文报纸一时成为时尚。清末民初的白话文报纸运动，为“五四运动”期间的白话文运动奠定了基础，并最终赢得白话文运动的胜利。

山东第一张白话报《山东白话报》，1905年创办于济南趵突泉白雪楼，1907年夏因宣传新文化、提倡反清革命被查封，其创办人是刘冠三（1872-1925），山东高密人，1905年由谢鸿焘介绍加入同盟会，是山东辛亥革命领导人之一。《青岛白话报》1912年创刊于青岛，1914年停刊，创办人伊筱农。

史籍留痕：老报刊中屡提“烟台白话报”

作为山东最早的开埠城市，烟台在许多方面领风气之先，颇为时尚的白话报，在烟台是否也有创办呢？虽然在烟台史料中没发现“烟台白话报”的记载，更未见报纸实物留存，但在历史资料中，确有它的身影。1907年5月7日的《大公报》在“时事”栏目，有一则关于“烟台”的新闻，报道了广仁堂执年刘毓瀛的贪污一案，其中有“刘某又赴白话报馆托为声明此事，言伊将车马费捐助两等小学堂内作为经费事，已登报怖（布）告。”一段，证明1907年烟台已有白话报馆，选择在“烟台白话报馆”刊登布告周知，说明“烟台白话报”在官绅和民众中已有广泛影响。

1907年9月5日的《盛京时报》的“白话”栏目，转载“烟台白话报”的“说卫生”一文，通篇白话，向大众宣传新思想、讲究科学卫生、摒弃陈规陋习。

1907年11月11日的《大公报》“时事”栏目，刊载“报馆的热诚”的消息：“烟台白话报馆近为开通风气起见，于各街巷口设立木牌，将每日所出之报，遍行张贴，以便行人观览。该报馆之热心时事，诚有令人欣慕者。”此时正值北方创办白话报兴盛时期，京津地区的白话报馆为扩大影响，开展了多种宣传方式，张贴报纸、设立阅报处、讲报所等形式被广泛采用，烟台白话报馆也采取了在大街小巷设立木牌、张贴报纸的方法，供行人免费阅读。

从以上三则史料中，可以断定“烟台白话报”确实存在，最晚在1907年5月即已创办。但遗憾的是，一百多年过去了，这份报纸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国内的报刊收藏者和研究者一直未见到报纸实物。

终现真容：《烟台两日白话报》设在新关街

直到近年，“烟台白话报”才露出真容。从这份新发现的报纸中可以知道，其报名并非人们猜测的“烟台白话报”，而是《烟台两日白话报》，并有英文报名《CHEFOO TRI-WEEKLY TRIBUNE》（见上图）。该报长34厘米、宽32厘米，为对开四版。

在报头右边，注明该期报纸出版时间是“大清光绪三十三年七月廿五日礼拜一”，同时左边又注明“西历一千九百七年九月二号”，即1907年9月2日。报头上方登有“第六十七号———大清邮政局特准挂号认为新闻纸类”，说明该报已经大清邮政局批准可作为新闻纸类邮寄，并有报馆地址“本馆开设在烟台新关街青年会”。新关街即现顺泰街，建于1861年，因街西邻东海关而得名，后因广东商人梁浩池在此街开设顺泰商行，改名顺泰街。而报馆地址“青年会”，很可能为该报创办者。在“本馆代派处”标明为“福山县复隆杂货庄求是学堂”，复隆杂货庄为当时福山规模最大的杂货店铺，为福山西关谢荫堂经营，福山最早的学校———育黎学校即为其创办；求是学堂未查到资料，从名字上分析，应是新式学堂。在“本报价目”一栏注明“本埠零卖每份钱二十文派送每月大钱三百文全年洋三元外埠加邮费一律收大洋空函定报不作复”，看来按月按年订阅给予优惠，从定价上可以看出，报纸为两日报，并发行到了外埠。在“告白刊例”中有广告价目。

此期报纸首版以广告为主，从刊登广告的商家可以看出，既有耳熟能详的知名大公司，如烟台招商局、和记洋行、盎斯洋行、泗兴打字图书仪器公司等，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家。广告内容以洋灰花砖、木料油漆、大小卷烟、染料洋布、客房酒店、保险医药为主，皆为与民生息息相关的业务，广告语大都通俗易懂。

其它三版皆为“新闻”版，依次为“宫门抄”“演说”“本埠要闻”“本省要闻”“各省要闻”，是当时白话报常见的几个版块。“宫门抄”原为宫廷官报，这里主要摘要转载宫廷动态、官员升迁等消息；“演说”主要用通俗语言，宣传新思想、新风俗，探讨大众关心的话题；“本埠要闻”“本省要闻”“各省要闻”则是地域性重要新闻。

通篇行文皆无标点符号，但除“宫门抄”外，其他文章每句话之间均空一字的间隔，以利阅读。

节录三则：看看当年的社会新闻

下面把这期白话报中的“本埠要闻”节录几则，让大家感受一下当年用“白话文”表述的、发生在烟台街上的“本埠要闻”。为便于阅读，笔者加上了标点符号。“戒烟六誌”：丹桂茶园东边儿，有家烟馆字号是“聚增福”，前两天在屋子里开灯，被官膏局知道，派人查实了，就照会二府，派差把烟馆的掌柜的，抓到衙门打了一顿板子，看押起来。在他柜上抄出来，烟枪二十多只，烟灯二十多盏，都拿到官膏局，枪是用斧子劈个粉碎，灯是摔了。再还有老戏院东边儿两家烟馆卖烟，局差去传，他们不服，于是连人带枪统通的，拿到局子，家伙呢是照方泡制，人给枷号在大门前示众。哎，够多不好看哪！“踢死幼孩”：后海沿儿上，有一家鱼行，二十一日那天，他们在门口儿晒鱼，打傍边儿溜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偷了几条鱼就想走，恰被个看鱼的看见了，上前把这孩子抓住，踢了一脚，当时就死啦，于是禀了官。第二天验过尸，听说把鱼行踢人的，这个伙计，送到县狱里，监押起来啦。“是否羞愧自尽”：鸡鸭市杂货铺，有个伙计，在西南河地方认识个妓女叫什么唐鸿卿，这个伙计在本柜上支使的钱不算，说是外边的亏空也不少。大前天回柜去了，掌柜的说他几句（应当），听说掌柜的是他的姐夫。也不是怎么，后来他自己也狠后悔，可是羞愧难当就吞了大烟又到唐鸿卿家里，赶到天明媳妇儿见他不出气儿了，一看死了。就找人把死尸抬到鸡鸭市去，杂货铺里不收，又抬到西南河，搁在唐家的门口。后来就不知道了，容防再登。

还有“卖银差钱数儿”“偷青野蛮”“钱庄被偷”等共六则“本埠要闻”，从这几则新闻里，可以一窥当时《烟台两日白话报》的办报风格。《烟台两日白话报》是否为烟台青年会创办、其创办人是谁、创办于何时、何时停办，这些，还都是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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