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地坛”，想念你 张善存

下午例行的教研听课活动，其中一节是《我与地坛》，当优雅的女老师介绍作者史铁生的生平与文学成就导入课时，独具匠心地设计了这样一个学习情境——为纪念史铁生逝世十周年，《南方都市报》特创设史铁生作品专栏，征集史铁生优秀作品，请您向专栏推荐《我与地坛》，并给出理由。

我心里一惊！十周年了吗？时间过得远比我想象得快。

遥想十年前你离开的那个岁末寒冬，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不久前还学着你的散文，说着你的故事，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悲痛之余，我还专门为你写了一篇文字，题目就叫《地坛升起的生命绝唱》，至今难忘。谁曾想，转眼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岁月无情，生命无常，唯有你的文字穿越岁月的指缝，影响着一届届追风赶月的学子，启发着一茬茬读者的思考。

全国政协常委朱永新先生曾说：“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他的阅读史，而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也取决于他的阅读水平。”《我与地坛》显然是这种具有阅读史意义的作品，其中的“地坛”是被作者虚化美化了的救主，是史铁生一生都在寻觅的安静。理解史铁生的不少作品，须从“地坛”出发。

1951年出生在北京的你，21岁双腿瘫痪，所谓“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不难想象那是一场怎样摧肝裂肺的劫难，一心求死也就不难理解。好在你抓住了地坛这棵“救命稻草”，其间的宿命意味使你彻底想明白了生与死的问题——真的不容易啊，多少人活一辈子都不能明白。

30岁那年你又患上了严重的肾病，从1998年开始做肾透析，每周必须做3次，一做就长达八年。若非彻悟生死问题，单此一项折磨就足以要命。正因此，你不仅顽强地战胜了残疾和病痛，而且用很有分量的文字无可置辩地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文学史上：“让历史铁一样的生着，以便不断地去看它。不是不断去看这些文字，而是借助这些蹒跚的脚印不断去看那一直在写作着的心魂，看这些心魂的去向！”今天，我们再捧读你，有了更深刻的领悟。

1983年，你加入中国作协，其后笔耕不辍，先后以《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奶奶的星星》分获1983年、1984年的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散文《我与地坛》更是名列中国当代文学史，包括《自言自语》《命若琴弦》《活着的事》等一系列作品，感动和鼓舞了无数读者。从《务虚笔记》《我与地坛》到《病隙碎笔》，从《灵魂的事》到《我的丁一之旅》，由短篇起家，到散文开花，至长篇煞尾，间以随笔、杂感、访谈、诗歌等文学样式，或以禅意萦绕，或如平原流溪，你拖着病躯一路走来，却一路香飘花开。

“史铁生是当代中国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构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写作之夜’，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当多数作家在消费主义时代里放弃面对人的基本状况时，史铁生却居住在自己的内心，仍旧苦苦追索人之为人的价值和光辉，仍旧坚定地向存在的荒凉地带进发，坚定地与未明事物作斗争，这种勇气和执着，深深地唤起了我们对自身境遇的警醒和关怀。”

早在2002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颁给你的授奖词里，就已确认了你的贡献和价值，当之无愧！而这也正是人类所有伟大作家所共有的品性：发愤著书，点燃光明，一肩担起命运的遭遇苦难，一面引领精神绽放笑颜。司马迁、曹雪芹、海明威、塞万提斯……他们承受的是苦难和不幸，给人的却是力量和光明。十周年后，重温这段简明而不乏温度的颁奖词，更能让我们感到失去了一个怎样有思想底蕴的作家！

史铁生的小说属于米兰·昆德拉所谓“思索的小说”。“思索活着”“活着思索”“这可能就是我的写作动机。就是说，要为活着找到充分的理由。”你生前如是说，也是如此写。今天我们再读你，想到最多的还是“生”的问题。尽管每个人都会死去，但不是每个人活的都有意义。

马尔克斯将马贡多村介绍给了整个世界，福克纳将约克纳帕塔法县定格在了文学史上，莫言将山东高密东北乡变成了中国的缩影，史铁生则将地坛升华为一曲生命的绝唱。这首绝唱召唤着多少人追随他去寻找地坛，去地坛寻找安静，清纯，悠远，浑厚，恒久，皈依……尽管你说，“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我愿意保持住曾经在地坛里有的那种安静，那不光是环境的安静，是内心的安静。内心的安静是可以让你去想很多事情的。”（《我们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少》）

非宁静无以致远。其实，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生命的地坛，区别和不幸在于，并不是所有的人最终都能找到。在天堂的“地坛”里，愿你那颗一向沉静、悠远而又孤独的灵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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