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张洪升先生

□高智慧

张洪升先生是潍坊武林界的一面旗帜,他七岁习武,先后拜湖北人氏李良君、飞鞭李赞臣为师,尤其在著名武术大家王子平先生的亲自传授下,功夫突飞猛进,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他的名字响彻潍坊武坛；他功力扎实,套路精湛,技击精妙,少有败北,其八极拳最为精彩。

先生徒弟众多。其中,李兆宽是其得意门生,传承了先生的习武精神,教授弟子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他传授徒弟王福斗的鞭术,让他扬名武界；王福斗年近七旬,仍天天坚持练习,他舞的七节鞭、九节鞭及十三节链缨枪真是多见鞭花银光闪闪,少见身影亮光夺目,在潍坊武林界堪称一绝,多次在武术表演竞技场合中夺冠。

我与先生相识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他托人找我要了解一些精铸(工厂铸造方面的工艺)相关的事情。我怀着一种敬慕的心态与他会面,他非如外界传闻般膀大腰圆、一脸凶相,而是一位身材单薄、慈眉善目的老者。先生谦和,竟称我“老师”。

真正让我了解先生的是在2011年的秋季。这天,我叩开了先生家的大门,进得屋来,客厅南墙上挂着孔子的大幅画像,近看却是先生亲手绘画,到处是他的墨宝；来到他的卧室,入目的是文房四宝和案头没完成的作品,西墙摆放着他的恩师王子平先生的大尺寸照片,镜框里,老人家目光慈祥。

交往久了,我与先生时而聚会。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正浓,喝到兴起时,总有人提议让他亮一嗓子。每逢这时,他伏案而起,一开口便是抑扬顿措的洪亮嗓音,京腔京韵,别有风味。听他发音浑厚,底气充沛,哪像一个80多岁的人?尤其是在宝淘斋那次聚会,他与国家一级演员、潍坊吕剧院著名演员秦霞的演唱,真是余音绕梁,令人难忘。

时间长了,我俩已是无话不谈,聊起他的伤心处,“文革”使他陷入囹圄时,他长叹一口气:“武术嘛,杀人手艺救人功,运用不当必遭殃。”谈到这里,他亲切地喊着我的名字说:“以我的悟性和手艺,当年如果不是学拳,干什么也要比学拳有前途。”我当时一愣,他避开我的目光,凝视着孔子的画像,神色中透出另一种东西,或许,是他在心中描绘过多次的生活轨迹……人生没有假设,上苍给过谁第二次?一瞬间,他像一个天真纯洁的大男孩,让人感到心酸。

是啊,先生后来在外面很是风光,今天不是张三请去吃酒,就是后天王五邀他作画写字,再是门市开业邀他剪彩……日程排得满满的,想跟他见个面都要和他老伴联系,提前预约。可又有谁想过,他也是一个爱面子、有尊严的铮铮汉子,却连一分钱的退休金都没有。好在他的字画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老两口能保持温饱。尤其是他的雕像、篆刻更是出彩。朋友从香港带回来一张毛公鼎照片,他如获至宝,关在屋里潜心研究,除了老伴送饭,任何人不见。几个月后,他依据照片仿造出了毛公鼎模型,浇铸出来后,令人拍案叫绝。中国书法家协会原主席沈鹏看后赞叹不已,亲笔题字“随缘”；中国国画院长李默寒和中国画家协会驻会主席牛福钦观赏后分别题“天下第一鼎”和“世界第一鼎”。他的艺术水准得到权威的认定。

先生晚年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是2017年10月22日,他被潍坊市武术家协会聘为武术顾问,他的武术终于得到了社会公认。

尽管先生在世时旁人对他褒贬不一,但是,左宗棠一副对联是对先生的真实写照:“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去岁冬,先生仙逝,值此周年之际,特撰文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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