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流觞映清秋

公元1121年,古历9月中旬,秋意已甚浓。

是日,李清照从青州启程赶赴莱州,与分居两地的夫君赵明诚团聚。那时,青银高速、胶济铁路尚未修建。无奈,只能乘马车出行了。

思君心切。车子沿国道“青莱驿道”东行,一路颠簸,到达昌乐时,天色已晚,且下起了小雨。李清照入住官府招待所——“剧城驿馆”。晚饭后,秋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卷起窗帘,打开窗户,抬眼望,漆黑一片,丹河水静静地向北流淌,雨滴吧嗒吧嗒坠落到窗台上,一阵阵秋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形单影只的李清照无所事事,暗自悲伤,念及群里的那些青州姐妹们,越想越难过。于是,提笔拟就一条短信,群发给诸位姊妹,聊表心情。编辑的短信,加上标点符号刚好70个字,“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纸短情长。短小精悍的字词之间,流露了清照与挚友们的深情厚谊,折射出离别后内心苦楚的情愫。“泪湿罗衣脂粉满”,秋雨缠绵,愁肠寸断,分手才一天,就已想念得天昏地暗,泪流满面,打湿了衣襟,破坏了妆容。一开口,一句话,顿时打动了远方每一位小伙伴的心。想想分手前的那个晚上,饯行宴上,姐妹们推杯换盏,儿女情长,到底喝了多少酒,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特别是即将曲终人散时,大家齐唱流行歌曲《难忘今宵》,哦!歌名又叫《阳关三叠》,词作者是唐朝著名诗人王维,“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西出阳关无故人啊无故人——”反反复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可如今,依依惜别后,黑黢黢的夜空中,山无棱,绵绵不断,水无痕,默默流淌,雨无情,萧萧不歇。独处孤馆的寂寞,谁解我心愁?怎一个“苦”字了得!相见时难别亦难,也罢!“东莱不似蓬莱远”,好在去的不是蓬莱,那个看似海市蜃楼的仙境,实际上是个虚无缥缈,捉摸不定的虚拟空间。此去东莱,天长地久,大家以后可以提前email我,到莱州府做客,顺便组织一次三山岛一日游,再叙旧情。

那一天真的喝高了,但酣畅淋漓,意犹未尽。这些年,酒已成知己,记不清多少次醉酒了。还记得,有时以酒助兴,“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风雨将至,雨打花落,触景生情,微醺过一次；“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琥珀美酒夜光杯,酒意朦胧昏沉沉,来不及卸妆脱钗,倒头睡下,进入梦境,何其美也!“共赏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新婚燕尔,情浓蜜意,小酌一杯,好不逍遥!还记得,有时把酒寄情。“酒醒熏破春睡,梦断不成归。”明诚求学时,聚少离多,无限相思情唯有寄托给酒,饮至深夜,半酣,睡个自然醒,闻到一股股梅花香,沁人心脾；“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婚后第二年,明诚休长假,约驴友远游,清照独处春闺,内心郁闷,苦不堪言,衣带渐宽惆怅万分。还记得,有时借酒浇愁,“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赵明诚又外出旅游去了,深闺寂寞,断肠心事难以寄托,寒食节时思念爱人,杯酒释怀解忧愁。“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丈夫东去任职,分别多日,春心萌动,长夜漫漫,独酒成殇!

想起来都是泪啊!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探亲路上,不到四十公里的路程,走了整整一天。掐指一算,到莱州府,接近两百公里呢,即使天气晴好,马不停蹄,还要四天时间。

其实,身在异乡的孤独客,所思所念的,岂止是青州那一头儿。更惦念和期盼的,恐怕是莱州府里相思不尽,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赵明诚吧。

说来话长。想起夫君,禁不住就回忆起岁岁年年的苦与乐。

那一年元宵之夜,清照跟随堂兄李迥到相国寺看灯展,猜灯谜。作为一代才女,年纪轻轻就已成为大宋作协的“女一号”词作家,有着无数的粉丝,令众多男作家都望尘莫及。公众人物出行自然引起现场的轰动,灯火阑珊处,就读于最高学府“汴京大学”的赵明诚也在其列。他早就为易安居士的才情倾倒,“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那幅饮酒微醉,急匆匆归家却误入藕塘,惊起无数鸥鹭的画面,充满了梦幻色彩,是何等的温馨、甜蜜,每每想起此句,明诚就崇拜有加,心醉神迷。本来是想趁着寒假快结束时,出来散散心,但无心插柳,有幸偶遇,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主动上前搭讪,自我介绍,递上名片。明诚再也无心观灯,回家后一夜无眠,翌日晨,出一谜语“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想“考”一下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赵挺之一眼看透:“你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有话直说,你不就是暗恋李格非的女儿李清照吗?”

1101年,芳龄二九的李清照和刚刚过了弱冠之年的赵明诚喜结良缘。这一桩婚姻,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两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鸣。婚后,更是夫唱妇随,饮酒、品茗、踏春、赏雪、填词、集藏,梅花三弄,杨柳依依,幸福的一对伉俪演示了模版式的爱情故事。但赵明诚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平时住校,每月初一、十五才可请假回家,体验小别胜新婚的欢娱。度假时,俩人便去集市购买喜欢的金石碑文,潜心研究,乐此不疲。

两年后,赵明诚安排任鸿胪少卿一职。但四年后,其父病逝,家族遭蔡京等诬陷,赵亦受牵连被免职入狱,第二年期满,偕妻投奔姥姥家所在地青州。无官无职,一身轻松,就继续潜心搜集整理研究金石艺术。三年时间,夫妇俩相濡以沫,是共研学问的最美满的时期,也是金石学术成果最丰硕的时期。1120年,朝廷拨乱反正,一批冤假错案得以昭雪,赵明诚再度出山,被任命为莱州知府。

时间过得很慢。“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牛郎织女,天各一方。这期间,多亏了好友们相伴,为孤独空守的清照了却了几多情愁。作为地方“一把手”,赵明诚可以将李清照从老家青州接出,到任职地团聚。于是,在各项工作摆布就绪后,赶在冬天来临之前,李清照离开居住了十几年之久的青州府第,一路风尘,前去相聚。此次东莱之行,思君之情,按捺不住,但每当念及姊妹们的鼎力相助,感恩之心,无以言表。此时此刻,怎能不愈发感伤呢?

北海剧城,作为昌乐县城所在地,东望孤峰朝晖,西顾丹河烟云。只可惜,再好的美景,也难以改变易安居士的心情。此刻,唯有字词寄情。优美婉约,音律谐和,情感丰富的短信,在流淌不尽的丹河水边,在凄凉的风雨中,在清冷的秋夜里,发送到青州,发送到东莱。此后,在一个个朋友圈里,无数次被点赞转发。

丹水无言,默默诵读千年。

新闻推荐

被骗20余万元斧砍30余辆车泄愤

本报3月11日讯(记者赵磊通讯员周斐)一男子被骗传销损失了20余万元,一时失去理智,拿着斧头砍砸了一建设公司院内的3...

青州新闻，家乡的大事、小事、新鲜事。在每一个深夜，家乡挂心上，用故乡情为你取暖，陪你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