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夏,粤桂重开战,一艘汽船停靠苏屋码头,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迅速登岸。他们不是拉伕,而是征粮,以“革命”的名义剿匪、征粮。他们有枪,到处翻箱倒柜,谁不积极交售“余粮”,便有通匪之嫌。于是村民仅留下少量口粮,便把一担担“余粮”挑到大船,运到梧州,支援前线。此时,粤军陈烔明部已攻占广西重镇梧州,前锋正在追击桂系军阀陆荣廷的部队。
旧时社会生产力低下,军阀混战必然导致米价暴涨,但粤军仍然按涨价前的米价征粮。人们被迫交售“余粮”,这就害苦了老百姓。夏收刚刚结束,晚稻正在插秧,仅存少量口粮怎能挨得到秋收?免不了一半糠菜一半粮,人们都饿得面黄肌瘦。唯有陈明勲一家例外,他们个个红光满面,还有余粮接济亲戚。人们疑惑:莫非陈家人吃了仙丹?
陈家人当然不会说出秘密。数十年后,花甲翁陈庆辉(陈明勲之子)说出秘密:他母亲黎氏早有先见之明,把大米磨成米浆,当做石灰膏批在竹篱笆上。粤军搜查时,当然不会注意硬邦邦的石灰墙。陈家每天剥下几块“石灰膏”,平安地度过了饥荒,还有余粮借给乡邻。
家有贤妻,陈明勲想不发达也难。陈明勲是清末民初搞长途货运大船的成功人士之一,他发家致富后盖了豪宅,还开了一间叫做“太兴”的商铺,既收粮谷花生又卖油米,兼售日用杂货。黎氏精明能干,待人接物十分得体,因而人缘极好,生意也兴隆,人们便尊称她为“太兴婆”。
有一天,太兴婆雇船把两千多斤稻谷运到龙圩,卖给一间人称“贵宝号”的著名商家。商家以为女人可欺,讲好价钱后,便习惯性地使用“大秤入小秤出”的伎俩。岂料太兴婆心中有数,前三担谷在家秤好,怎么这里百斤变九十?
“这把秤准确吗?”太兴婆问。她知道被贵宝号“扼秤”了。
“我贵宝号诚信待客,货真价实,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我们承诺假一罚十。”贵宝号老板信誓旦旦地回答。当时龙圩商会受到苍梧县政府的委托,制定“假一罚十”的规则,严厉打击奸商。
太兴婆不动声色,早已想好对策,默默地记下了最后几担谷的重量。秤完谷物计算价钱时,她笑口吟吟地说:“我相信贵宝号诚信待客,童叟无欺。不必付款了,我还要付款给你呢。贵商铺货真价实,我再购买一千斤花生、一千斤瓜子吧。”贵宝号老板满心欢喜,便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大堆“多谢帮衬”的好话,却悄悄地换用另一把秤称量花生,以为一进一出能够狠狠地赚一笔。太兴婆坚持要用原先那把秤,“贵宝号”坚持要换秤,说我们的秤都是经过过秤量局检验合格的。
“好吧,还有三担谷在这里,分别是92、89、87斤。我相信贵宝号诚信待客,买卖公平,请你用这把秤再称量一次,如果仍然是这个数,那么两把秤都准确,就任由你换秤吧。”
这一招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非常厉害。有人悄悄地告诉贵宝号老板,龙圩商会会长郭启明(泗化洲人)的侄女是太兴婆的儿媳妇。贵宝号老板吓得胆战心惊,如果事情闹大了,奸商帽子甩不掉,贵宝号就要关门大吉!他们乖乖地用原先那把秤称量花生与瓜子,还要装出笑脸,连声说“欢迎以后多多帮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人们知道了这件事,都乐得哈哈大笑。有人说:“大叔婆你真傻,购买花生与瓜子他们出血不多。为什么不购买花生油呢?花生油与稻谷的差价更大,狠狠地赚他一笔,教训这黑心的奸商啊!”太兴婆笑道:“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略示惩戒就算了,何必太过分呢。”人们都佩服太兴婆既精明,又厚道。有人作下俚歌赞颂她:
女中豪杰太兴婆,精明能干计谋多。
为人厚道不过分,奸商作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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