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洲岛的上灯民俗。王政/摄
一个早春的午后,雨霁初晴,氤氲依稀,我慕名来到藤县濛江镇的泗洲岛,开始访岛问古之旅。
穿过连接国道与洲岛的大桥,岛上安泰静谧的气息,与一桥之隔的喧嚣奔忙截然不同。一场春雨过后,村道更显洁净,两旁竹林青翠欲滴,竞相伸出新枝嫩叶,似乎在欢迎像我这样远道而来的访客。车抵达,心亦抵达。
泗洲岛不远,与321国道擦肩而过,驱车行船都可以看见被竹林围着、郁郁葱葱的小岛。两年前得益于村民集资,修建了通岛大桥,从此车行无阻,到县城也就二十来分钟,离镇圩也就几分钟车程。泗洲岛不大,约两平方公里,人口不到三千。泗洲岛是个江心岛,四面环水,在下游未修筑长洲水利枢纽之前,这里江河涨落无常,枯水期则河床毕露,怪石突兀,张牙舞爪,寸步难行。到了七八月间,江河暴涨,洪水泛滥,人畜遭殃,满目疮痍。筑坝后,水埋浅滩,乱石无影,碧波荡漾,舟楫往来,百里长廊,尽显江平水阔之景。晴则天朗风轻,万里无云,鹰击长空;阴则烟雨朦胧,船帆不发,水天一色。如今,岛民担惊受怕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人们建起烧烤场,开起农家乐,搞起生态种养,而政府因地制宜,硬化村道,完善设施,“美丽乡村、生态乡村”建设风生水起,旅游产业方兴未艾。现今的泗洲岛竹林成片,古树苍然,美景连连,每每节假日,这里人来车往,岛外人慕名而至,吃喝玩乐,赏景怡心,有远离喧嚣、遁入幽境之感,一如立在洲头,那幅横批为“泗洲”的牌坊对联所言:泗水归全不愧如陶源圣境,洲产丰富可谓似人间天堂。
岛上楼房林立,装修漂亮,房前屋后点缀着精雕细琢的小花园、小工艺,尽管玲珑逼真,其人工矫造却无法掩饰。让我眼前一亮的,是行走在拐角处,不经意就发现一处处古巷老屋。古巷里,青苔下,青石板光溜溜的,相叠而去,将行人引向幽远的往昔。老屋是典型的南方庭院,大多是两进,院门、天井、厨房、厢房、祠堂等一应俱全。也许太过平凡,大多老屋并没有上锁,可自由出入,木门大都被风雨梳理着七零八落。由青砖围成的天井算是保存得最完整的了,它岿然不动,默默地守护着一方天地,任由风吹雨打、岁月更迭。在一处古屋,还挂着一块光绪年间的“进士”牌匾,象征着一个家族,乃至一座洲岛曾经引以为豪的辉煌。然而,老屋毕竟是老屋,与周遭阔气的洋房相比,这些老屋破败不堪、摇摇欲坠,残缺的屋檐,颓废的墙角,一洋一土,一兴一衰,巨大的反差令人深思。
在每一座老屋的祠堂前,我到留意由坚木制成的门槛、屏风,时光像蛀虫一样将其污浊和疏软成分肢解殆尽,只留下最坚硬的,像波浪起伏着的纹路,顺着凹凸不平的纹路,我似乎窥视到了洲岛的人文脉络。是的,人们完全可以像“造城”一样,粗暴地将老屋推倒,在上面建造气派十足的洋房,从此歌舞升平,不用再面对这残败的、过气的老宅子。可泗洲人大多不是这样,他们宁愿在老宅附近或更远的地方另起炉灶,尽量保留着祖屋。正月或节日里,居岛或远行的族人们便不约而同地回到老屋,整顿修缮,祭祀祈福,老屋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这时,人们往往在这里追忆过去,老人向后代讲“古”,述说先人的故事,点评功过、传承祖训,这或许就是老屋即使破败,但仍存留着的原因吧。
泗洲人世代临水而居,天生具备与水相依为命的本性。这从每户人家如今都保留着或木或铁制成的小艇可以看出来。洪水来时,家家户户都会开出备用小艇,出入洲岛或往高处躲避,即便遭遇百年洪灾,这里仍炊烟不断、生生不息,显示出人们面对自然灾难顽强的生存能力。千百年来,泗洲人与水相安无事,且愈显人气旺盛。我访岛时间正好是正月十二,晚上岛上要举行一年一度的上灯仪式。夜里10点许,祠堂开始热闹了,凡上一年间添丁的人家就要来到这里,做好祭祀的准备,零点之时,要将代表添丁的花灯升上去,为家族祈福,为孩子祈福。当晚,共有二十盏花灯挂上,预示着岛上一年添丁二十人,可谓人丁兴旺。
我踱步岛上,思绪亦在行进。泗洲富有,这从通岛大桥主要由村民集资建成,村中四五层洋房随处可见。听说泗洲人之所以发家致富,并非外人想象中的开大船搞货运,主要是以外出收购旧货破烂为业的,也就是“收破烂”的,按现代时髦说法这是资源回收利用,但在大多数人眼中,“收破烂”名声不好,创业成本低、无技术含量,且大都要携家带口、四海为家,但泗洲人却做出了家族式的产业,不少人因此光宗耀祖、泽及乡梓。
人勤春来早。我在洲头的码头,见到一村妇挑一筐青菜走过来,来岛上游玩烧烤的城里人就问问这菜如何如何,不想这妇女抓过一把青菜,甩甩雨露,便径直放嘴里嚼了起来,说:“没有农药化肥,包甜!”这一举动让城里来的人瞠目结舌,连忙要买,一担青菜一下子被这些城里人搬上车了。
我想,这江心之岛,水质清澈,气候宜人,人心淳朴,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岛美、水美、人更美,泗洲可谓陶源圣境、人间天堂。久居市井的城里人不妨放下包袱,一探泗洲幽境:码头旁,老树下,青灯淡茶,摆龙门,“说古”论今,意犹未尽。宿洲头,听渔舟唱晚,看潮起潮落,看云卷云舒。或作孤舟蓑立翁,独钓寒江雪,不亦乐乎。只待雾去云开,楫一扁舟,乘着千年古风,扬帆远航。
放眼延绵千里、旖旎秀丽的珠江流域,散落着无数个洲岛、村落,或神秘八卦,或古朴传奇,无不沉淀着独特的景观与人文风情,像一颗颗珍珠,任由千年风吹雨化、浪淘水润,显得晶莹剔透、瑕不掩瑜。就像这眼前的泗洲岛。
以大小的视角审度,泗洲可谓小。珠江流域内洲岛无数,名村遍地,泗洲岛不过沧海一粟,面积不如长洲岛,那是我国内陆第二大岛、岛大物博;神秘不及八卦村,那里的八卦文化随同商业气息渗透到每一堵墙,每一块砖。从声名来看,泗洲不见经传,远的不说,相较同在藤县境内的禤洲岛,那里的禤洲狮队连摘国际大奖,早已名扬海内外。
泗洲虽小,千百年来却从未被风雨摧毁,被洪涝吞没,历险无数,至今更显葱葱郁郁、亭亭玉立。千百年来,泗洲人不断开枝散叶,不管是考取功名,声名在外;不管是四处“收破烂”,富甲一方,流淌在泗洲人血液中的精神内核是什么?换句话说,在当下,泗洲之美何在?如何去发现?我想,应该回归人文人本。以人文情怀去观照,泗洲则不小,一树一木一景,一砖一瓦一色,一石一屋一传说。以人文人本为坐标,则小岛之美更美,美在古朴,美在传承,于古香古色间,见证一个个家族的兴衰成败,见证时代真实的演变与行进过程。千百年来,江河在这里激荡而成洲,砂石在这里积淀而成岛。以洲岛为基点,上至奇骏高原,下达浩瀚海洋,人丁在这里生息繁衍,文化在这里交织升腾,演化成为浓厚而特殊的洲岛人文景致,成为生生不息的江河文明之一。
行将离开,我特地来到洲头的牌坊前。牌坊代表着一处地方的门面,而泗洲岛的牌坊没有设在更显眼热闹的进岛大桥旁,而是挺立在洲头。我想,在以舟船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时代,或许在更久远的年代,洲头是最好的门面,因为这里有码头和宽阔无比的江面,是人们出入洲岛的必经之路,是泗洲人登岛开荒垦地、生息繁衍的必经之路,也是泗洲人走出岛屿,靠着勤劳和智慧求学谋生、建功立业的必经之路。
仰视着牌坊,面向洲内的是横批为“前程万里”的对联,上书“慈善积德流金溢彩光梓里,天地人和招财进宝耀乡邻”。牌坊下,我伫思许久,仿若穿越时空,停留在千百年前的某个午后,一个泗洲人要启程外出,像是满腹经纶的书生,又像是家产颇丰的商人,他铭记祖训,拜别父母,辞却妻儿,走出家门,在这牌坊下,回望着这片生养他的洲岛,他不知此去结果如何,但他踌躇满志、步履坚定,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值得用一生去守望的出发点和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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