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当“小老太”

小学三年级的“六一”，是我印象最深的。那一年“六一”，我九岁，是个喜欢唱歌跳舞的孩子，在海阳小纪镇的一所小学上学。

这一年“六一”的节目是《我是公社小社员》，服装自己筹备。姥姥给我做了条红底小粉花的人造棉连衣裙，轻轻一转，就像好多花朵在飞，漂亮极了，我期盼着穿上它的那一天。

但是，在“六一”的前一天，因为老师的一个突发奇想，出事了。老师说同学们都扮演小社员不生动，应该再加上几个大人，有胡子的老爷爷，穿大襟的老奶奶。老爷爷容易啊，我们这个歌舞里本来就有男生，一贯调皮捣蛋的他们，当然很高兴粘上胡子，再拿上烟袋锅，可女生没一个愿意当老太太的，站在院子里，你说我，我说你，推来推去，离我最近的德美伸手把我一推：“让她当老婆儿！”这一推就把我推倒在地上，正好额头的左侧撞在了地上的石头尖上，血忽地一下就涌了出来，顺着脸向下淌。

同学们都吓坏了，不知怎么办。伤不重，也不怎么疼，在医院处理了一下，医生说一点也不耽误明天演节目，可是我不停地哭，明天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想当老太太。

老师来了，说明天让德美当老婆儿。德美的爸爸也来了，还捧着一大碗蛤蜊，说是刚下海赶的，还说已经把德美揍了一顿。姥姥问来问去，总算明白事由了，说当老婆儿挺好啊，你当姥姥啊，你穿我的衣服，我给你找件好看的。

第二天，我穿着姥姥给找出来的绸缎夹袄，天蓝底子，上边绣着一朵朵的粉色梅花，头上戴着姥姥过年才戴的黑丝绒帽子，额前还有块绿玉，这帽子正好遮住了伤。一路走着，大人们看着都叹气：“多好的料子啊！”

一进学校门，就看见扮成老婆儿的德美了，她有点害怕地走过来，低声说：“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当老婆儿。”

这天的演出谁也没当老婆儿，因为老师说老婆儿都是小脚，不能上地里参加劳动。我穿上了我的花裙子，德美穿的也是花裙子，我们跳啊唱啊：“我是公社小社员，手拿小镰刀啊，身背小竹篮啊，放学以后爱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

峻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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