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呀一更里

邢德论

1945年2月，许世友带领八路军赶走了盘踞在莱阳万第的顽匪赵保原，推翻了国民党的统治。在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下，莱阳解放区全面实行土地改革运动，农民彻底翻了身，分得了土地，开始了新生活。新旧制度交替，使社会环境变得格外复杂。我的家乡是莱阳城南的岔里村，村里的形势跟全国一样，处在一个相对复杂的历史阶段。有一部分村干部不顾农民的利益，贪吃贪喝，一些不良作风开始蔓延。刚刚翻身的老百姓自然深恶痛绝，可又无计可施。这时，刚好有工作组入住岔里村，村里有一个姓张的末代秀才见时机来到，就编了一首民谣，把发生在村干部身上的丑事编在民谣里边，教给村里的孩子们唱。结果没有几天，这首民谣就在村里传开了，不仅小孩会唱很多大人也会唱。唱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就惊动了工作组，马上展开调查，最后就真的把村长王明西给撤换了。

村里的那次治理整顿，这首民谣无疑起了关键作用。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村里还有不少人能唱上来。据村里的老人们讲，歌中的大瞎汉、花脸狗熊、王明西、马兴、马焕举都是当时村里的干部，而歌词中最后提到的董同志，不知指的是谁。老人们说是当时共产党驻村工作组的同志，只知道他姓董。

如今，歌里涉及到的这些人物都早已故去，而会唱这首民谣的人也没有几个了，老人们摇头晃脑地半天才能记起一句。以下便是那首传遍全村的民谣———

一呀一更里，月呀刚出山，解放那个全胶东，是一九四五年，打垮了赵保原农民把身翻，分到了良田，从今那个以后，不受地主管，群众真喜欢。有些村干部，不知道害蛋（臊），公共的财物往家搬，真是不要脸。二呀二更里，月呀在正南，思想起岔里事，恨也恨杀俺！出了个大瞎汉，他的那个儿虽然是担任自卫团强人也不能长远。征不了大瞎汉，打不消指导员，征不了花脸狗熊，仇恨不能完，大伙离开莱阳县三呀三更里，月光挂半空，八路军去杀敌，住在咱村里。老百姓买口猪，慰劳独立营。北钞七百整，村长王明西，吃肉好比个鹰，把猪头蹄子和下水，送给老马兴，喂了瞎汉虻，大小干部吃个干净。四呀四更里，月亮落西山，马焕举没捞着吃肉，心中发大怨，十字口就把脸翻。那一天团旺集，俺去把集赶，你钥匙开开门，把东西好几搬，你怎么还有脸来说俺！五呀五更里，东方明了天，王明西心中难受，感觉实在不耐烦，开始瞪大眼，顶他一皮锤，又来了个扫堂腿，从今后俺吃肉，不许你争嘴。正副村长起了误会，皮八王明西，王八指导员，草鞋底马焕举不能把事办，董同志赶快给俺换换。

民谣编得算不上精炼，又夹杂方言俚语，乍一看可能还有些费解，但这些晓畅如水的大白话，却真切地揭露了那些村干部的丑恶行为，表达了人们对贪腐现象的痛恨。中国历朝统治者对民谣都十分重视，“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当年村里的那位张秀才，显然深谙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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