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寨花不成席

杨乃生

在胶东莱阳丁字湾一带，素有过年过节、红白喜事吃寨花的习俗。特别是年夜饭，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菜肴端上桌，必须有一道带鳞的寨花鱼“扫尾”，这个年才算完整。

年夜饭吃鱼寓意“吉庆有余、如鱼得水”等。但是，在过去农村，鲅鱼、带鱼、偏口等，都登不上大雅之堂，唯独带鳞的寨花“一枝独秀”。

寨花学名鲈鱼，是近海的鱼类，喜栖息于江河口以及海湾内，亦出入于淡水。性活泼，喜欢跳跃，在逆流中常常成群溯游，吃水底泥土中有机物。体形较大，一般二三斤重，莱阳五龙河下游丁字湾流域是寨花的栖息地。

一尾清蒸寨花，是胶东人一餐简单而美味的家常菜，也是所有节庆宴会必不可少的登堂美食，选用新鲜的寨花，加蒸鱼酱油去腥提鲜，这样做出来的鱼鲜香嫩滑，清淡甜美，也是最贴近自然、原汁原味的做法。

记得小时候，有一年邻居儿子结婚招待“送新客”，准备买寨花待客用。过去农村上梁、嫁娶等，筵席上没有寨花，是没面子的。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寨花“一鱼难求”。为了“面子”，春节前，邻居大叔穿着大棉裤，跑了金口、穴坊、躬家等很多乡镇，都没有买到，后来多方打听，到羊郡集上买了一条一卤鲜的寨花带回来。正月初八结婚日，女方娘家派来新娘的舅舅送嫁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最后一道红烧寨花作为扫尾菜，端上饭桌。此时，女方送新客的坐在首席，用眼一瞟碟子里的寨花，脸上有了笑容，表示满意。寨花的身价就像如今婚宴上吃海参、鲍鱼、大虾一样，不光有面子，也是对客人的尊敬。

有一年，我们生产队饲养室喂牲口的老光棍，好不容易找了个媳妇，婚宴也定在正月。没进腊月门，他就坐不住了，急不可耐来到我家，让我在县商业局工作的父亲帮买条寨花待客。父亲到水产公司，人托人，脸托脸，终于让朋友给留出一条寨花。

腊月二十六，我父亲把寨花带回家，那年代没有冰箱，难坏了老光棍。父亲告诉他用豆大的食盐粒先卤好，加上冬天天冷，鱼不会腐烂变质。

有一次听大人闲聊，邻村南蒲的一新郎官，运气不佳，“筹备”工作做得不到位，婚前没有买到寨花，结果婚后不久，竟丢了夫人。事情是这样的：由于他没有买到寨花，情急之下，婚宴上竟然用梭子鱼“充数”，结果女方家恰巧是即墨人。即墨人更“迷信”寨花，新娘的爹很较真，认为没有寨花就是敷衍了事，瞧不起人。结果不到一个月，一对新鸳鸯拆散了。“寨花事件”给很多未婚青年上了一课，从此再没有人敢用梭子鱼招待贵宾。

前年春节，在南方当兵的弟弟，提前就张罗年夜饭有俩菜必备：一是丁字湾野生寨花，二是莱阳面芋头。

弟弟离家30多年，难得回来一趟。我到市场上一看，什么鱼都有，过去“一枝独秀”的寨花，如今失去了往日的地位，一堆两拉满地都是，而且价格不贵。我买了一条三斤多重的寨花，回家后去除内脏清洗干净，锅中下油，先放入寨花两面煎一下，再加水，放入葱姜等，加齐佐料，添水适量，清炖。此时，鱼锅热浪翻滚，蒸汽中弥漫着鲜鱼沁人心脾的鲜味，乳白色的汤汁，透着浓香。弟弟用勺子先喝了口鱼汤，再用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含在嘴里，直夸我厨艺了得。

过年过节吃寨花，在胶东人眼里不光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念想。特别是那些年少就离家的人，一条寨花会勾起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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