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麦子, 乡村记忆

文/景璞图/斌永

莱州农谚说：“芒种三日见麦芒。”是说过了芒种节，冬小麦成熟了，可以收获了。

农业合作化以前，莱州市的农业是小农经济时代，一家一户耕种着自己私有的土地。收获小麦民间叫“拔麦子”，就是用双手把小麦连根拔起来，这是一种传统的耕作方式。老人们说，这样不但可多收得一些麦根做烧柴，地里还不留麦茬子，便于夏种和夏管。

麦收时节，天热物燥，小麦成熟很快，要争分夺秒，抓紧收获。有谚曰：“麦熟一晌，蚕老一时。”“麦熟一晌，虎口夺粮。”“收麦如救火。”“麦子焦了头，小姐下绣楼。”“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九成收。”所以每家每户，男女老少，要全部出动，起早趁晚，抓紧时间去拔麦子。

富裕人家种的小麦多，劳力少，为了抢收小麦，他们就雇短工来拔麦子。每年麦收季节，从平度县和郭家店地区都会过来一部分男劳力，到莱州城北小麦产地来打短工。他们一帮一帮的，有的七八个人，有的十几个人，大清早聚集在市集上或村镇街头上，等人来雇用。民间称他们为“包工子”。雇主在雇用他们前，首先要谈工钱，一般都是论亩议价。富裕人家的土地，土质好，肥料足，能浇上水，所以小麦苗密而粗壮，拔起来费劲，要多付工钱。反之，工钱能便宜一些。双方在协商工钱时，有时得在麦地里根据麦苗情况现场商谈。谈妥后，他们便动手拔麦子，雇主回家嘱咐家人做早饭。饭好后，把饭送到麦地里。一天要管三顿饭，早晚饭吃玉米窝窝头或大饼子，菜肴也简单。中午要吃馒头或大饼，菜肴要丰盛些。如果活干得好，主人还会留他们第二天再接着干，但是要安排他们晚上的住宿。“包工子”多是贫困人家出身，穿着简陋，有的带一点简单的行李，多数人不带行李，身披一件旧棉袄，既当衣裳，又当被盖。他们很能吃苦，几乎天天迎朝阳，顶烈日，长时间蹲在麦垄间，忍着闷热，挨着尘土，满脸汗泥，辛勤地劳作着。有时手上磨起了泡，也得忍痛坚持，挣这几个血汗钱。他们家乡的小麦比莱州熟得稍晚些，所以先在莱州挣点钱，然后再回家收自家的麦子。

我们家仅有三亩地，每年种二亩麦子。父亲、叔父在东北经商，家中只有祖母、母亲、婶母和我四口人。我十几岁时，就跟着母亲去拔麦子。大人们拔四垄，我在母亲旁边拔两垄。跟不上了，母亲就帮我再拔去一垄。我只拔一垄了，很快就跟上了母亲。

早在麦收前，母亲就给家人们做好了拔麦子用的“手布袋”。就是用碎布块缝成的一种布手套，能套住全部手指。它全部用线密密麻麻地像纳鞋底一样地纳过，很耐磨。底部缝有布条，可以系在手腕上。戴上这种手布袋，可以保护手指和手掌的皮肤。这种劳保用品，虽然简陋粗糙，但很坚固适用。这也是祖辈们的一种发明创造吧！男人们一般不戴这种手布袋，而是买一种线制的宽约2厘米的带子，俗称“拔麦带子”，缠在双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上。

拔麦子要起大早。一方面图凉快，另一方面是麦秸上有露水或潮气，拔起来不打滑，有力度。到了中午，麦秸发焦，打滑，还扎手。所以人们一般都是早起晚归，中午多休息一会儿。

拔麦子的传统方法是双腿蹲下，用双手分别同时拔。每人跨着两耧，即四行麦苗。男劳力双手并用，各自握紧靠地面的麦秸，用力拔起。因为麦子的这个部位叶子密集，容易攥紧，便于发力。双手各拔起一把后，要用力抖动麦根，把根上的土抖擞掉。还可以把双手的麦根相互搓揉，搓掉泥土。拔自己家的麦子，都会认真抖掉根上的泥土。“包工子”拔麦子，为了赶进度，抖擞得轻，根上带的泥土多，加大了运输的重量。能力强的男劳力，抖掉麦根的土后，就把麦秸夹到左腿与腹部的夹角处，再去拔另一把。就这样，双手一边拔，一边往腿上夹，待到夹带的麦秸够“一捆”时，就拔两撮麦秸，穗对穗地打上一个结，做成一个“麦腰子”，用它把那些拔起的麦秸靠麦根处捆扎成一个“麦个子”（直径约25厘米），放在地上。然后，再向前继续拔麦。妇女和儿童力量弱，可以单手各自拔，也可以双手握着拔。拔起的麦秸，一把一把地放在身后地下，待拔到地头后，再回头收拢起来，捆成“麦个子”。富裕人家用马车或牲口把麦个子运回家。小户人家靠小推车或肩挑人抬运回家。如果当日运不回家，为了防雨防晒，要把“麦个子”码成垛，一般是10个一垛，按“4、3、2、1”塔式堆积。因为夏季多为南风雨，所以麦垛要根朝南，穗朝北。

拔麦子，时间紧，任务重，天气炎热，活儿又脏又累。人们收获着到手的劳动成果，苦中有乐，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着。1956年农业合作化以后，生产队收获小麦改用镰刀割麦子了。上世纪70年代，生产队用上了小麦收割机，这才解放了生产力，不用人工收获小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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