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冬蝈蝈, □张功基

夏末捉回家的两只蝈蝈，到了晚秋后日显苍老，常常伏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神情麻木而慵懒，喂它们菜叶时，也完全没有了以前可爱的贪吃状，暖阳下偶尔鸣唱几声，喉咙却已变得嘶哑而浑浊。在初冬频袭的寒风里，相隔仅三天，它们便先后静静地离我而去。家里失去了蝈蝈的歌声，我心里顿觉空落落的，联想到乡野间因大量喷洒农药而逐渐濒临绝境的蝈蝈，一种伤感情怀油然而生。

气温越来越低，凌厉的西北风开始肆虐起来，空中时不时地飘起雨夹雪。有一天听友人说邻近的龙口市黄城有经营冬蝈蝈的店铺，我大喜过望，没想到像大棚蔬菜一样，蝈蝈也有了反季节的繁育。我和妻弟开车前往黄城，选中了两只。店主说，我挑选的一只是“鲁蝈蝈”，属于沂蒙山品种，另一只是“京蝈蝈”，其故乡在北京郊区山岭地带。没想到自己的眼力如此好，这两个品种在蝈蝈家族里可是“名门大户”呢。

两只蝈蝈带回家后，碰巧赶上小区供暖管道出现了故障，连续两天大风降温，阴冷的空中碎雪飞扬，路面也结了薄冰。我在家里手忙脚乱，白天把蝈蝈笼放在室内向阳处，晚上则又捂又盖，生怕冻坏了两只可爱的小家伙。供暖恢复后，室内很快温暖如春，两只蝈蝈仿佛知道我的企盼心情似的，终于开始争先恐后地欢唱起来，并且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歌声几乎不分昼夜，因此我喂养得也就越发上心。冬蝈蝈的食谱简单得没法再简单，惟有花生和胡萝卜，花生是主食，胡萝卜补充水分，一粒花生可食多日，胡萝卜片儿却要天天保持新鲜，这并非蝈蝈贪吃胡萝卜片儿，而是胡萝卜片儿一干燥便失去了水分。可怜的冬蝈蝈，一生只能以花生和胡萝卜果腹，这未免有些“残忍”，但这并不是虐待，而是吃别的食物，诸如水泡黄豆、白菜、黄瓜、水萝卜等，易致其“虚胖”，从而影响它们的寿命。当然，如果每周能喂它们一两条“面包虫”最好，然而我自小讨厌软体虫，因此这道“美食”自然也就免了。冬蝈蝈吃的是世间最低廉的食物，但它们的能量和激情却大得惊人，那阵阵清脆悦耳的鸣唱，犹如从乡野里飘然而至的绝妙天籁，听后使人心灵怡然而陶醉，连楼上楼下的住户都知道我家养着整日欢唱的蝈蝈呢。

蝈蝈生性胆小而且无比警觉，周围稍有些许动静，出于自身保护，它们便会悄然肃静，噤口无声。为了培养蝈蝈的胆量，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也不论说笑还是看电视，我总是随手把蝈蝈笼放在家里最热闹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蝈蝈渐渐适应了环境，对室内的各种声响一概充耳不闻，只管自己随心所欲地振翅高唱，仿佛要用曼妙的歌喉回报我们全家人的爱怜和友善似的。

有冬蝈蝈陪伴过冬的感觉真好。空闲时，凝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冬景，耳听室内两只蝈蝈动听的欢唱，恍然间会觉得狂啸的寒风和纷飞的雪花，幻化成了家乡绚烂无比的秋光秋色，那黄澄澄的玉米、金灿灿的谷穗、饱鼓鼓的花生、香喷喷的果园，尽在眼前摇曳闪烁，就连父老乡亲那爽朗的欢笑声，也仿佛在耳边久久地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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