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煮汤喝

胶东人家注重养生之道，讲究吃饭前先喝汤。这汤，要么是打汤，要么是煮汤。打汤即煮玉米面稀饭。烟台人素有早晚喝稀饭的生活习惯。至于煮汤嘛，那可是过去家家离不了的上好饮品。

煮汤，这里是指大锅煮出来的一种米汤，即用小米或高粱米熬成的稀粥。煮汤的汤水泛着油光，汤米交融，喝起来爽滑地道。米汤的精华在于米油，《本草纲目拾遗》对此有记载：“米油，力能实毛窍，最肥人。黑瘦者食之，百日即肥白，以其滋阴之功，胜于熟地也。”米汤性味甘平，有益气、养阴、润燥之功能。

汤能养人。清代学者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写道：“汤即羹之别名也。”他认为“古人饮酒，即有下酒之物；食饭，即有下饭之物……饭犹舟也，羹犹水也；舟之在滩，非水不下，与饭之在喉，非汤不下，其势一也。且养生之法，食贵能消……故善养生者，吃饭不可无羹……”

尽管《闲情偶寄》里提及的汤与我们所说的米汤不尽相同，但李渔所主张的“宁可食无馔，不可饭无汤”，至今对我们仍大有裨益。

据《龙口市村庄志》记载，地处黄县西南的埠上李家村，历史上就曾发生过吃干粮噎死人的悲剧。该村村西的西塂最高处有一块高高耸起的椭圆形大石头，老百姓习称“崮崮”。相传500多年前，有一个姓孙的老农在崮崮周围锄地，中午，劳顿半天的他坐在石崮崮上吃干粮。由于饥渴过度，他狠命地咬了一大口窝窝头，这一口窝窝头正好堵在他的嗓子眼处，老孙头竟被活活噎死。为了纪念这位一生勤俭的老人，村民们就把崮崮周围的田地叫做“老孙吃干粮”。

干粮噎食的体验想必很多人都有过，以汤送饭也就顺理成章了。烟台有句俗语：饭前先喝汤，不用医生开药方。过去，老百姓熥干粮时，习惯在锅内添水，顺便撒几把小米，干粮熥好了，锅内的煮汤也熬好了。为了祛暑，不少人家专门烧一大锅高粱米（也叫胡秫米）煮汤。烧煮汤之前，先将脱壳的高粱米翻炒一番，使之开花，然后再煮。人们相信，这样熬出的高粱米汤，大补。过去喂养孩子时，若母乳不足，就用高粱米汤里的米油代之，孩子保准儿能存活下来。

较之小米和高粱米，绿豆当是夏天熬煮汤的最佳原料。仅龙口境内而言，乡下人多不舍得花钱买绿豆，唯龙口周边邹、刘、曲、逄诸村百姓夏天有此口福。因上述各村濒临商埠，村中不少男劳力就在码头上做事。那些摇舢舨的工人每次清理舱底时，都会扫出不少绿豆。清咸丰年间，招远人徐登庸在老家招远开办粉坊，从龙口购进大量绿豆，所产粉丝冠以“龙口粉丝”，经由龙口港转赴香港出口。直至民国年间，绿豆是龙口商埠的大宗进口货物之一。每逢舢板工人清理舱底，店家总是慷慨地将清扫出的绿豆赏给工人。工人们就解下系在腰间的褡肩布（也叫“褡布袋子”）装上绿豆，欢欢喜喜地拿回家。

通常，一大早，农家就将米汤熬好，边吃饭边喝汤。余下的，就舀到泥瓦盆里，留着给从泊里劳作归来的男人解渴。早年间，三伏天里农家也不歇伏，或到农田里锄草，或到田间挽辘轳浇玉米。试想，大热天，一身疲惫的男人一进家，喝碗凉丝丝的煮汤，那是何等的惬意！

那些从事送脚生意的，夏天饥渴难耐时，只能停下车子，进村到老百姓门上讨碗水喝。这时，农家大娘一边用粗瓷大碗盛了煮汤递过来，一边念叨：“您若不嫌弃，就多喝点煮汤解解暑吧！”瞧，这胶东人的朴实与厚道，全融在这煮汤里面。

连永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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