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县的泥玩具, □连永升

人都说，老辈儿的孩子是玩泥巴长大的，就连玩具也是用泥巴制作的。你可别小瞧这泥玩具，想当年它可是风风火火，很有市场。不信，透过民国时代一位叫葛永家的作者的笔端，你大略能窥见黄县（今龙口）泥玩具之一斑。

1936年，葛永家受上海《鸡与蛋》杂志委托，对蓬莱、黄县一带的养鸡业进行实地考察。他发现，黄县当地生产的鸡蛋，多被贩卖到龙口、烟台等地，然后或再经包装，或经蛋厂加工成鸡蛋饼等食品，销往国外。其余的“皆为当地受用”。其用途，大概不外乎做滋补品，“作酒席作糕点茶食之类的物品，然也有用于别的地方的，如做玩具泥姥姥，粉饰墙壁等用途。”

过去，黄县是山东泥玩具的重要产地。在泥玩具的生产工艺中，需要在泥玩具的表层涂一层鸡蛋清，这样就能保证泥玩具的颜色油润且不易脱落。葛永家先生所提到的“玩具泥姥姥”，指的就是用鸡蛋清涂抹泥玩具的事。

说起老黄县的泥玩具，至今仍有不少老人津津乐道。笔者打探得知，境内北马镇驻地以东不远的古庄头村，过去就有制作泥玩具的民间艺人。古庄头村毗邻的望马史家一带土质较特殊，该村旧时开过窑厂，据《龙口市村庄志》记载，“望马史家村烧制砖瓦历史悠久，主要生产青砖、青瓦。民国年间，烧制的琉璃瓦远近闻名，曾远销日本和朝鲜。”由于望马史家一带的土质具有黏性，土色发黑，当地百姓习称“金豆儿泥”，这种土质地细腻、光滑而富有黏性，极适合制作泥玩具。

每年春上，做泥玩具的人家都要去采回土来晒干，研碎成细粉。做泥玩具前，将泥加水调匀，放到泥磕子（用刀子精雕细刻出来，高温烧制而成）里，用木棍挑出来，晒干，然后放进锅底灰里焙干。这时，把化开的明胶（最早使用植物胶，后来使用木匠用的动物胶）舀到瓢里，兑到石粉子里，刷到已焙干的泥玩具前脸上，因胶质黏性大，能保证泥玩具着色后表面的色彩光艳油润而不易脱落。这一点，跟葛永家先生所描述的“用蛋清涂抹泥玩具表层”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后，便是用墨笔（毛笔）给泥玩具上色。通常，民间艺人的身边会摆一个瓷盘，瓷盘内各色颜料一应俱全，由于颜色多，所以得准备数支毛笔，什么部位描什么色，含糊不得。如泥娃娃的眉眼、裙裾等处，只能上黑色，而且同是黑色，也有粗、细之分。

古庄头村出产的泥玩具是黄县泥玩具的一个缩影。黄县泥玩具不仅神态各异，而且题材丰富，既有戏曲人物孙悟空、猪八戒、唐僧、梁山伯、祝英台等，也有传说人物牛郎织女、八仙等；既有飞禽走兽类的狮子、猴子、叭儿狗、老虎、公鸡、小鸟等，也有寓意吉祥的瓜、果、梨、桃。其中，比较有名堂的泥玩具有叭儿狗、泥孩哨、泥猴哨、叭儿狗哨、泥老虎、关公、姜太公、县太爷、不倒翁等等。民国晚期，古庄头村最知名的泥玩具艺人要数刘成茂老人，他不仅制作单一的泥塑玩具，而且根据历史题材，能制作出极富特色的系列泥塑玩具，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关公过五关斩六将等。这些泥塑玩具无论从神态到外形，无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黄县泥玩具造型敦厚、优美，手法简炼夸张，尤其重视彩绘，民间艺人们的经验是“三分坯、七分画”。彩绘，先用石粉子打底，然后用大红、桃红、大黄、大绿、大紫等品色点染，再用少量金、墨勾线、“点睛”。比如描绘老虎，着重刻画其头部，温顺的眼神，衬以粗壮的虎腿，着色绚丽、温和，使得兽中之王不失威严而又尽显温顺。在对泥猴的处理上，艺人们注重猴子头部轮廓的勾勒，用桃红色染出桃形睑，用金色画眼圈，用墨色点睛，再用黄绿色染身子加以衬托，可谓别具匠心。

黄县泥玩具不仅好看、好玩、而且声音好听。很多玩具带有口哨，如“叫虎”(也叫皮老虎)、“小泥人”等，有的玩具还装上拉线，如猪八戒，拉动机关后，眼睛、耳朵和手都会活动，特有趣。皮老虎为泥质玩具，其制作更为精细，虎头与虎身分为两节，两节之间用羊皮或皮纸裱糊连接。泥老虎腹中有隐匿之哨，称苇哨，内夹一层薄薄的牛皮或羊皮。虎鼻处有孔，拉挤腰间羊皮，因气流振动，苇哨与之产生共鸣，故产生“咕嘎咕嘎”的响声。泥老虎玩具不仅好玩，而且极具观赏性，过年时节搁置在柜顶，赏心悦目，增加了主人家的生活情趣。

有种泥孩儿哨，距离合适的两只眼儿（哨口），分别在小泥人的两条腿上。吹气时，只要堵住一只眼儿，用嘴吹另一只眼儿，就能吹出响声。遗憾的是，这种泥孩儿哨不经吹。原因是低温烧制，泥质仍吸水，若是老放在嘴上吹，口水打湿哨口处，泥孩儿哨就不会发出声响了。另外，泥孩儿哨极易破碎，不便保存。

虽说泥玩具是小玩意儿，但它给孩子带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快乐。每年打正月起，各处的集市上、庙会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泥玩具，总是吸引着孩子们好奇的目光。还有那老黄县人熟悉的南沙沟一带的海神庙大糖会，知名扎纸匠曹登科就曾在石簸箕附近卖过泥老虎呢。

注释：本文参阅了山曼、乔方辉、孙井泉编著的《山东民间玩具》一书及刘树伟所撰《七八十年前黄县养鸡那些事》一文，在此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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