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镜子, □王月鹏

那天我们沿着白洋河逆流而上。湿地。芦苇。不知名字的鸥鸟。连绵的山。正在修建的河堤。齐整的树……这些不断闪现的意象，组成我们在栖霞境内的行旅。那天的炙热阳光，成了我们一路上看水和理解水的背景。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白洋河是烟台的母亲河，发源于胶东屋脊栖霞。然而我并不知晓，白洋河与艾山的自然水汇合之后，在栖霞境内形成了一片浩大的湖泊。湖的名字叫长春湖，长春真人丘处机的道观太虚宫就建在湖边。这片浩荡的湖水，被山兜着，波澜不惊，像是一面高处的镜子。长春湖与天空的直面和对话，没有任何其他物质的阻遏。山与树，还有岸边的人，都在湖的折光中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天空下的另一个自己。我喜欢这样的水中的倒影。追求阳光的人，大约身后总会有阴影的。然而这水中的影子，没有尘世杂念，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欲望，它有一种被水润泽、洗涤过的简单和简洁。

在长春湖，我们上了船。船在湖上漂着，岸边的青山缓慢地向后移动，一条鱼蹿出水面，扑通一声割破了湖面的平静。这湖很快就恢复了安静，一条鱼，让我看到了水面下的涌动和挣扎。这片浩淼的水，隐藏着一种神秘的不可言说的力量。

听当地人介绍，为了保护长春湖不受污染，他们做出了怎样的努力，甚至关停有关的工业项目。这是需要勇气的。船与山，始终保持着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我感觉到了船底下涌动的逆流。这是一艘溯流而上的船。我们在船上谈论着岸边的风景。

我生活的城市与栖霞相距并不遥远，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栖霞的。其实不然。当我从栖霞返回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从一个很遥远很陌生的地方，回到了另一个很遥远很陌生的地方。虽然，两地近在咫尺。

若干年前，我曾到栖霞的崮山参加过一次文学笔会，那里的青山绿水给我留下了极深印象。一晃若干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的生态环境依然如故。在一个加速度的年代，慢下来是需要理性和勇气的。在所有关于栖霞的描述中，我最喜欢“水源地”这个词语。作为烟台这个城市的水源地，纯洁和干净是一份不必言说的承诺。留住青山与绿水，是栖霞人交给历史的最好答卷。

两千多座大大小小的山峰，一百多条河流，构成了栖霞的现实地貌空间，也内化成为整个小城的精神气质。“蓬莱南境是栖霞，近水依山数百家。风俗若能存古意，武陵谁去觅桃花。”这是元代诗人王君实笔下的栖霞。时间并没有改变它。任何的外力也没能改变它。一座被山怀抱的城市，一座被水环绕的城市，自然是有灵性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需要什么解释，拒绝任何的形容词。它以安静的方式，打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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