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虚荣心和彻底的爱好

□夏龙河(畅销书作家、编剧)

去年,山师大文学院周教授的几个弟子与我做访谈时,曾问到我为什么写作。对于这个为什么,我想很多写作者是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的。

走上写作之路的起因五花八门,很多人都是不自觉地拿起了笔,懵懵懂懂地就走上了这条艰难异常却妖魅十足的不归路。

我认认真真地写作,始于初中二年级。初始原因,说起来惭愧,完全是虚荣心作怪。

那年初一新生进校,有个同村的新生告诉我,他们在小学时,老师常拿我的作文当范文读给他们听。这句话,让我觉得天地突然更明亮了,觉得自己突然很了不起了,差点就不知东西南北了。我就突然产生了一个狂妄至极的想法,我既然作文写得这么了不得,是不是就可以当作家了呢?

跟周围的同学比,我是读书比较多的。因为不注意读书姿势,加上读书时间太长,在小学时,就近视眼了。到了初二,须坐在课堂最前排位置,眯上眼睛,才能看清黑板上老师写的字儿。不过那时候,我写作文开始不招老师喜欢了。记得一次春游,老师之前布置了作业,回来写春游的作文。我出去的时候,观察得就比较细,回来细细地写了,还抄了一些书上的句子,觉得写得挺好,应该能受到老师的表扬。

那是早春,柳树刚开始抽芽,花草还不见。有同学写看到鲜花怒放,果实挂在枝头等等。我觉得记叙文应该不是这种写法,老师却说写得好,并在课堂上读给同学听。我自尊心大受打击,从此不认真写作文了,并下定决心,开始写我今生的第一个长篇小说。那时,每天想的就是等我小说出版后的各种荣光,可是没等我从亢奋中清醒,小说就写不下去了。

所以说,我对为什么写作的一个回答,应该就是虚荣心。一个少年的虚荣心,带着梦想的虚荣心。说起来可笑,有些无知,却也带着憧憬,有些勇敢。

不过,就是在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我受到了第一次鼓励。

上数学课的时候,我偷着写小说,被老师发现,将稿子没收了去。老师看了,还给我提了意见,说小说写得还行,就是字太差。还有,小说是要写到稿纸上面的,而不是写在数学本的反面。

应该说,我得感谢这个数学老师。他让我懵懂的文学梦想从数学本的反面,开始走上了稿纸。

只记得第一个用稿纸誊写的小说,是一个短篇。那是初三,即将毕业,写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恋情的小说,投稿到了当时唯一知道的文学刊物《胶东文学》。

这个时候,我的写作动机变得高级一点儿了,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话想说,有些感觉想表达了。

十六岁,我认识了对于我文学之路影响颇深的辛希孟大哥,辛大哥家藏书颇多,他也已经写了七八年小说,文学造诣颇深。从他那里,我系统地读了许多世界名著,也跟他学到了诸多文学知识。

那个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洪峰格非等作家开始在文坛横行,伤痕文学、意识流、魔幻主义等文学流派各占山头,皆彩旗招展,让人心头澎湃目不暇接。

也就是那几年,十七岁那年我写出我当时的代表作《日劫》。那时,我已经有了明确的文学追求,准备将此生献给文学事业了。

因此,我的文学发端,是因为彻底的爱好,也有虚荣心在其中起着作用——在那个年代,作家是值得炫耀的一个职业。

莫言老师说他当时写作,是为了能吃上饺子,烟台作协副主席卢万成老师在一次电视访谈中说,他写作是因为工作被分到了砖瓦厂,不写作没有别的出路。相比那些高大上的写作目的,这些话朴实接地气,让人感动。

但是,除此之外,能走上写作之路,并坚持下来的,都必有爱好作为支柱,愿意为文学而殉道。否则,在这个光怪陆离金钱唯上的社会,没有人能以清贫为代价,毕其一生无怨无悔,在无尽的文学之路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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