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锁厂倒仓库

申跃华上世纪50年代末，我在烟台二中读高中，每星期六下午是劳动课，学校便组织我们高中部的学生去校外工厂劳动，勤工俭学，挣得的酬劳，学校会分一些给学生。工钱低廉，工厂都很愿意学生去做活；能得到一笔小收入，我们也乐意，假如攒够了2块5毛钱，那可就是半年的学杂费呀。我们班有44个学生，其中女生16名。班主任叫安邦政，教语文、数学。安老师是本校高二级毕业的留校老师，家是大疃的，一直住校，年龄只比同届学生稍大。安老师平易近人，深得学生爱戴。上劳动课时，他和同学们一块干，清除操场杂草，清理饲养场的鸡粪猪粪———学校当时养了4头猪、20只鸡。

勤工俭学走上轨道后，学校成立了劳务处，添置了锨、镐、扫把等工具，还从几个街道的运输队、搬运队手中购进了二三十辆淘汰下来的地排车（也叫大板车、板车）和大小胶轮车，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记得我们班走出校园干的第一个勤工俭学的活儿，是去学校附近的程明造锁厂（三环锁厂前身）去倒仓库。程明造锁厂有个大仓库，因为年久失修要扒屋顶换瓦修缮，为此，要把这个仓库里的1900件木箱（每件重约35斤）锁件转送到另一个相隔130米远的仓库去。在转送箱子的途中会有一段50米长的小慢坡路，我们要拉着大板车去。

程明造锁厂就在二中校门东的坡下，不远。那通向厂子的小路是人们年久踩出来的。蜿蜒路坡的下端比较平坦，厂子大门朝着西南河（向东开），距离西南河大道很近。我们若是步行走小路是很方便的，但要拉着板车进厂干活那就要走正路了———出校门向北绕过毓东路，向南经过西南河路，向南再向西，恰恰转了个360度的圈子。

到了锁厂，厂子的罗保管和安老师拉开了仓库的两扇大门，大家走进去一看，里面摞着一片人头高的小木箱子。罗保管对安老师说：“这活儿厂子不着急，今天干完更好，干不完下个星期再来接着干。”他还握着安老师的手说：“同学们初次干活要保证安全。若有什么需要就去找我。安老师，今后我们厂子有很多事情要请你们学校帮忙呀！”同学们听了，心中都高兴极了。

仓库很宽敞，拉来的五辆大板车居然都容得下。第一次进厂干活，大家都很兴奋，库内嘈杂声不断。安老师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后，开始分派任务。他先指定了五辆车的车长，就是出力拉车驾辕的。这其中有我，还有姜培洲、李凤山等。同时，对16名女生也作了分配，每辆车搭配四名：两个拉边绳，两个推车，女生不够分，体弱个头矮的男生顶替。不走运的是，说话一向尖刻、总嫌我憨的副班长栾凤被安排在我的车上拉车绳。安老师经过装车演习后，强调每辆车只装38箱。由于箱子间相互压茬连扯得紧，所以摞三个高，不用封绳箱子也不会歪倒，并且正好是平顶。安老师又留下几个男同学留守仓库，准备搬箱子装车，然后，他便带着其余的男生，去另一个仓库卸车码垛了。

我拉着车在爬那50米的上坡路时，走在我前面的那几辆车都一溜溜地爬过坡顶不见影子了，可我紧追紧赶就是撵不上。其实，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吃力，因为我的车上比他们多出四箱锁件！可我一时不便说破。忽然，李静问我：“申跃华，你知道咱车上的箱子比他们多吗？”“好像是吧。”我装糊涂。一箱35斤，4箱就多出140斤啊。我见几个女同学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只好说：“那我们就稍歇一会儿吧。”栾凤瞪了我一眼：“歇什么歇？越歇落下的就越远！真是‘破车多揽载\’!”后面推车的孙正香也抱怨：“马熊有人骑，人熊有人欺。唉，跟着你干活格外多出力。”

不用说，到达那边仓库时，我的车定然是最后一辆了。正在卸箱子加高的安老师一见我的车拐进了仓库，便高声说道：“快把空车推出仓库，我知道申跃华‘大将\’的车所以来得晚，是因为拉的箱子比你们多。拉这辆车的人就都歇着吧，同学们过来卸车吧！”那天，我们一直干到天擦黑才结束。

一个星期过去了，下一个星期六的勤工俭学课又来到了。看得出来，安老师很高兴，他说：“同学们，咱们学校和锁厂正式挂上勤工俭学的劳动关系了。今天下午就有活儿干———去西南河南面的窑场拉砖。”接着，安老师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说上个星期六给锁厂倒仓库，学校去算账了，学校分给了咱班上60块钱！安老师和两个班长商议：劳动不同于学习，干活要客观承认男女有差别，所以，男同学每人分得1.1元，女同学每人分得1元，余下的13.2元，作为班上的小金库。同学们一阵掌声响过之后，安老师忽然郑重地说道：“同学们，我有个想法呀，把小金库里那两毛钱的零钱奖励给申跃华怎么样？”班上立刻鸦雀无声。“怎么，大家忘了？在锁厂拉箱子锁件，有同学给人家‘黑的吃\’，让人多拉了四箱，四箱是100多斤啊，上坡是要多出力多流汗的呀！可大家听到人家发什么牢骚了吗？对于这样闷头干活、任劳任怨的同学不该鼓励一下吗？不是说‘吃亏就是福\’么？我建议，今后凡是剩下的零钱咱就专门奖励给这样的好同学，好不好？”安老师的话音一落，同学们掌声齐鸣，异口同声道：“好，好！应该，应该！”我听见栾凤、李静和孙正香喊得最响亮。

几天后，钱发下来了。不久，在一次吃中午饭的时候，我把这两角钱拿出来，给她们四个人每人买了一个烤饼（5分钱一个），她们那天跟我拉箱子受了累，聊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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