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

刘甲凡

1957年8月，我们村成立了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过了不长时间，村里开起了幼儿园，全村二十几个学龄前的野孩子，摇身一变都成了幼儿园的小朋友。

幼儿园开在村子东头公路边上，是刘同进老爷爷家闲置的5间破旧客栈。房子年久失修，遇到下雨天，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雨停了，屋里还滴答。两扇黑乎乎的厚板门，窗户没有玻璃，全是木头窗棂，屋里黑咕隆咚。砖头和土墼砌起矮墩，搭上长长的木板，就是课桌。我们每天提着自家的小板凳或麦秸草墩去幼儿园。

我们的老师叫刘田娥，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长得很漂亮，长辫及腰。她从来不呵斥我们，有时候我们闹腾得太过火了，她就立在讲台上“吧嗒、吧嗒”掉眼泪，我们立马就老实了。

那时候，我们村隶属牟平县崔山区。过一段时间，刘老师就到区上集中学习几天，回来后就教我们唱新歌。记得她教我们的第一首歌是“小燕子穿花衣”，后来我们还学过“一条大河波浪宽”和“社会主义好”。

一首歌练习三五天，我们就唱得有模有样了。趁着好天气，刘老师就领着我们到兴修水利的工地上去演出。

工地在村南不到2里路，那里原来是一道很深的山沟，村里人到沟对面种地很不方便。合作社成立后，决定在这里修起一道塘坝，既能蓄水灌溉庄稼，也让深沟变坦途。工地上，叔叔和伯伯们推着运土的小车飞跑，姑姑和婶婶们喊着嘹亮的打夯号子，把大地都夯得直打颤。我们站在新修的大坝上铆足了劲唱，当唱到“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时候，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1958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刘老师从区上学习回来告诉我们，今年要过“六一”国际儿童节，还要和村里的小学联合起来演出节目。她这次去学习时看了个电影，名叫《红孩子》，主题曲是《共产儿童团歌》，我们要学唱这首歌参加演出。

“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虽然我们根本不懂得歌词的意思，但前后甩动着胳膊、跺着脚唱“嘀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嗒”，别提有多带劲了。

合作社的木匠老四爷子，给我们送来一捆柳树棍做的红缨枪，缨穗是苘麻染红的。手持红缨枪，抬头挺胸，精气神儿又多了几分。老四爷子笑眯眯地看着，夸我们真像那么回事。

儿童节那天，我们都穿上了过年的新衣服。刘老师觉得我们脚上的鞋太破烂，衣袖和裤腿也是七长八短，索性让我们全部光着脚丫子，把衣袖和裤腿挽起来，倒让我们更像当年的儿童团了。

太阳升到大杨树顶上时，演出开始了。当我们扯起嗓门、跺着光脚板“嘀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嗒”时，围观的叔伯爷奶们喝彩声一片。

合作社社长徐培刚大叔来看望我们，还带着开杂货店的曲邦义老爷爷，他胳膊上挽着一个小篓，一进门我们就闻到了喷喷香的桃酥味儿。天呐！徐大叔给我们每人分了一个桃酥馃子！他还把一块“光腚糖”填到了我们嘴里。

麦收过后我就上小学了。虽然在幼儿园只待了不到一年工夫，却是我永生难忘的一段好时光。那首《共产儿童团歌》，我现在还能唱，一字不漏：“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嘀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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