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状元”孙世英

夜幕降临，当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那些娱乐节目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回忆起当年躺在爷爷奶奶怀里听故事的甜美与惬意。当在中国民间流传了数千年的民间故事正走向式微之时，一个普通农民却用自己的弱肩挑起了传承民间文化的重任，他用一生的时间收集了流传于十里八乡无数个民间故事，被人称作“故事状元”。他就是栖霞市蛇窝泊镇砖园村农民孙世英。

姥姥是孙世英的启蒙老师

孙世英今年75岁，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的沧桑，皱纹里边藏匿着的全是故事。

孙世英3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作为家里六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孙世英是母亲最疼爱的一位，母亲经常带着他去十几里外的姥姥家住。姥姥读过几年书，也算是个识字的文化人。那时候，小孩子除了玩泥、玩水，再没有什么好玩的。孙世英不好玩，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听姥姥讲故事。白天，姥姥领着他去几里远的地里去拔草，路过关帝庙，姥姥就给他讲关老爷的故事：从前有个人赌钱输光了，问母亲要钱，母亲不给，他就要杀母亲，结果一气赶到关帝庙，被周仓砍了左手，又被关平砍了右手，再也不赌了。晚上，孙世英继续缠着姥姥讲故事。姥姥的故事多得很，有时孙世英就想，是不是姥姥的肚子里有个故事口袋，张嘴就能吐出来？孙世英每天都是在姥姥的故事里入梦，他的童年是快乐的。

姥姥的故事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讲因果报应，教育人积善行德，多做善事。像《义犬报恩》、《路拾》、《夫妻洞》等等。姥姥的故事来源于生活，涉及衣食住行，耕种收获，家门口的桃树、杏树、柳树、槐树、甚至葡萄都有故事，平常的猫、狗、鸡、牛、鹅这样的一些小动物也都有传奇。孙世英越听越入迷，故事成了他童年最深刻的记忆。现在回忆起来，之所以一生与故事分不开，最关键的是当年姥姥的熏陶。孙世英说：姥姥是我的启蒙老师。

听二叔讲故事，一听一整天

孙世英肚子里的故事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些故事除了来源于姥姥，更多的还是村里那些会讲故事的老人。

砖园村不大，只有二三百户，七八百口人。就是这样的一个小村，在十里八乡却相当有名，这个名气首先来自于这个村的特产———砖。当年，砖园村最辉煌的时候，村里有七座烧砖的土窑，全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窑生意”，因此日子过得都很殷实。再一个就是读书人多，烧砖窑给村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因此村里人非常重视教育，孩子们从小就被送到私塾和学堂里读书。文化人多了，故事自然在这里得到广泛传播。

砖园是个出故事的地方。在孙世英的记忆里，村里会讲故事的老人多得是，只要往人堆里一凑，谁都能讲个三段两段。在孙世英眼里，最会讲故事的当属他二叔孙敬文。孙敬文出身读书世家，父亲孙昂是“老故事篓子”，孙敬文自然会讲故事。孙敬文的故事有大有小，有长有短，长的能连续讲上半个月，短的也能惹得人哈哈大笑。夏天的时候，把草簾子往地上一铺，老人家往上一坐，立马就会围上了一群人听他讲故事，直讲到家里人喊着回家睡觉。冬天是最闲散的时候，蹲在避风的山墙根，晒着暖和的太阳，一讲就是一晌午。

孙世英是听故事最认真的一个，无论哪里有讲故事的，总少不了他的影子。孙世英从小聪明伶俐，记忆力好，头一天听的故事，第二天他能完完整整地复述给小朋友们听，久而久之，他也成了“故事大王”。因为爱听故事，孙世英成了二叔家的常客。每年正月，给二叔拜过年，孙世英几乎天天待在二叔家里，坐在炕头上，专门听二叔讲故事，一听就是一天。二叔自然也成了孙世英讲故事的又一位老师。在砖园村，对孙世英讲故事产生过影响的人还有他的爷爷孙作福，还有孙凌云、孙学亮、孙树清……“这些名字虽不响亮，却默默地为古老的民间故事的传承写下了光彩的一笔。我们应该感谢他们。”说起这些名字的时候，孙世英感慨地说。

当了乡文化站长跑遍50个村

孙世英当过12年民办教师，担任过16年乡文化站站长。到最后，他的身份却依然是一个靠种地为生的农民。这在一般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那一年，乡里的老文化站长退休了，需要找人代理文化站长。这时，在乡里中学教学的孙世英因为多才多艺、教学成绩突出被推荐到了这个位置。这个乡文化站只有他一个人，他这个站长从来也没有正式文件任命，拿着全乡最低的工资，没有什么名分，一干就是16年。孙世英却从没抱怨，他说：只要能让我搞文化，其它都无所谓。那时候，每年县市都要搞文艺汇演，自从他当了文化站长，年年都能捧回几个大奖。为了准备汇演，孙世英一个人又当导演，又当编剧，还要当演员，累是累，他却干得很充实。

要演好一个节目，最重要的是脚本。他带着本子，走到田间地头，到群众中间去采风，听群众讲故事。多少年下来，孙世英的采访本子写了一大摞，他把听来的故事整理加工，使之更加生动鲜活，群众喜闻乐见，很受欢迎。到县里演出结束，还要到乡里演，到村里演。这样一来，孙世英的名气更大了，他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孙世英能吃苦。文化站缺少活动经费，乡里说你找几个人把路边的树墩刨了，卖了顶经费吧。孙世英硬是一个人利用空闲时间把所有的树墩刨完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走村串巷，到农村采风，搜集了大量民间故事。10多年的时间，孙世英用自己的两条腿走遍了全乡所有的50个村，留下采访笔记10多本。

采访的故事多了，自然会讲故事，所以他走到哪里，故事就讲到哪里。孙世英说：“我肚子里的故事，讲个三天三夜不带停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栖霞文化部门开始搜集整理民间故事，并出版了《栖霞民间文学集成》，里面收集了孙世英讲的30多个民间故事，孙世英因此得了外号“故事状元”。

农家小院成了“新聊斋”

孙世英是个巧人，吹拉唱弹，写写画画，样样都通。如今，虽然已不担任文化站长，却继续干着“业余文化站长”的工作。每到农闲，他的家里天天都是一屋子人，俨然成了一处乡间的“新聊斋”：唱戏的，唱歌的，打锣鼓的，拉琴的，更有十里八村找他听故事的。这帮走了那帮来，好不热闹。

孙世英的家在砖园村西北角，是一处普通的农家庭院，干干净净，繁花点点，满院的翠绿和鲜艳，让人仿佛进入一座美丽的花园。炎炎夏日，置身这里，一股清凉之气油然而生。穿过小院，进入室内，一张床占了大半个屋子，一张茶几，一套沙发，还有琴、鼓、板、音响、灯光之类的，布满了整个屋子。

老人的右耳已经有些失聪，但当我们谈起他的过往与那一肚子故事，他的耳朵似乎又“重现活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表情也随着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而生动起来。说到高兴之处，他领我们走出院门，来到门前的一片开阔地，指着四周的群山，一一地告诉我们每一座山的名字，还有关于这些山峰、河谷的故事。南天门、百印沟、碓臼沟、元宝山、黑眼井、荞米沟……在孙世英的嘴里，砖园的每一座山头，每一条河流，甚至是每一块石头，每一条沟壑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在孙世英的故事里，有神话，有传说，有乡间里发生的真人真事，更有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有底层百姓生活的呐喊，有充满正义力量、歌颂真善美的英雄故事，故事娓娓道来，令人听得如痴如醉。正是因为有了像孙世英这样一代一代的民间艺人的口口传承，才让这些民间故事能够完整地保存下来。

孙世英有一个心愿，他想学当年的蒲松龄，趁现在身体条件还允许，在自己家里开一个“新聊斋”，把以前的老友聚集在一起，集思广益，在有生之年多挖掘一些民间故事，为祖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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