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通知与小总机, 乡村记忆

衣成龙

上世纪70年代，我在栖霞县亭口公社任秘书。通讯工具主要是党委办公室的一部座机电话。上情下达，所有需要联系的事情，全靠这部电话。

我印象较深的，是用这部电话给各村各单位下通知。那时的会很多，三天五日公社就要召开各村大队书记和企事业单位负责人会议。会议前，我首先要拟好通知稿，包括会议时间、地点、与会人员以及会议大体内容。我在这个公社陪伴了两任党委书记。一任书记事无巨细，秘书写好的通知，必须交给他审完了再往下传达。另一位书记则不管这种事，出了差错秘书要负责任。

当时邮政部门没有分开，只有一个邮电局，电话总机就设在公社政府所在地的邮电局内。亭口公社当时是栖霞四大公社之一，辖67个自然村，5万6千多人口，如果一个村一个村地下通知，恐怕一天也下不完，所以又分设了大杨家、下门楼、战疃、亭口、南埠、徐村、寨里于家七个小总机，每个小总机由村里安排一名十六七岁初中毕业的小女孩负责。这个人选由村里推荐，经邮电局考察批准，经过培训，业务熟练后才能上岗。

下通知很麻烦。首先，我要拨通总机的电话，总机逐个给我接通七个小总机，我再逐个地和七个小总机通话。我把通知的内容叫她们详细记录下来，每个小总机负责十几个村子，就靠她们一个一个地通知下去。通知完了，要向我汇报：哪个村通知到了、谁接的电话；哪个村没通知到，都要汇报清楚。有没通知到的，小总机必须想法通知到，或找人捎信，或亲自去通知，确保人家按时到会。小总机不准擅自离岗，下通知时若正赶上小总机不在岗，电话老是摇不通，让人很上火，尤其有重要事情急于传达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好骑上自行车，跑上十几里、二十几里路，去小总机查岗，找到人，少不了一顿批评。有一次我批评一个小姑娘，没说几句她就掉眼泪了，我的心也软了，毕竟她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为了工作，又能怎么办呢？

那时候的座机电话，都是安装在大队办公室，赶上“三夏”“三秋”，越是有急事，越找不到人。于是公社领导决定，把电话安到大队书记家里，这样即使白天上山干活，家里没人，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家里肯定有人，所以下通知就方便畅通多了。

记忆最深的有两个小总机，是战疃的小王和南埠的小牟，这两个小姑娘工作非常出色，业务很棒，听辨能力极强，我在公社干了七年秘书，下达的通知无以数计，她们两个从来没有不在岗的时候。尤其是战疃的小王，态度和气，声音清脆甜蜜，只要一张口，她马上就知道是谁的声音。有一次，我在唐家泊往亭口打电话，刚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她马上说：“衣秘书吗？你什么时候到唐家泊去了？”这辨别声音的能力，真叫人佩服。这是全公社都公认的最出色的小总机话务员，以后被调到了公社邮电局，转成了正式话务员，一直干得非常出色。这个小姑娘以后又调到了县城邮电局，年年被评为模范话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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