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荷塘

■徐晟

炎炎夏日，又想起老家门前的那口荷塘。

荷塘不大，一亩见方，长方形，与门口的稻场只隔一条水沟。稻场边上，父亲沿沟插的一排垂柳，已有碗口那么粗。

三月三，藕出簪。进入农历三月，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春雨一场连着一场。小草争先恐后拱出地面，水沟边的垂柳秀发飘飘，撩拨着荷塘的春水，沉寂了一冬的荷塘开始活跃起来。

靠近水沟的地方，菖蒲跟藕簪比长短。稍远处，水草隐隐，已经有了些绿意。荷塘中央，只有铜钱大小的浮萍，三三两两倚在水面，随波荡漾。鱼儿们三五成群，在荷塘游来游去，偶尔一条不安分的鱼儿跃出水面，衔下一枚柳絮，惹得一群鱼儿竞相争抢，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仿佛才一转身，那些藕簪变得粗壮起来，竖起尖尖的卷叶。“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水红的小蜻蜓，梦幻般在荷塘上起起落落，它们把尖尖的新荷，当成了歇脚的驿站。

一个雨后初晴的月夜，一只青蛙跳上刚刚舒展的荷叶，像第一次登台的小生，大声试了一嗓子，忽然觉得冒失，赶紧捂住嘴巴。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只青蛙试探一声，几只青蛙小声应和。最后，越来越多的青蛙加入了合唱。门前的荷塘，从此变成了青蛙们的“百乐门”。

把荷塘当乐园的，还有正志爷爷的鸭子和我们这群“野小子”。不说荷塘里可以摸到鱼儿，什么鲫鱼、鲶鱼、黄牯鱼，也不说荷塘有解馋的荷茎、藕带、莲子，单是在荷塘边乘凉，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七月流火。太阳刚一出来，地面就像一个大蒸笼，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时的荷塘，却像一片仙境。

“优昙初现叶团团，错落明玑走碧盘”，晨雾刚刚散去，荷叶上的露珠，像碧玉盘中盛着的珍珠滚来滚去。荷花映日，分外娇艳。微风拂过荷塘，荷叶上的露珠纷纷洒落。荷叶翻飞，让人想起跳着芭蕾舞的小姑娘的裙子。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面像着了火一样，热气逼人。这时候没有人敢出门，都找一个阴凉的地方歇息，荷塘边的柳荫下就是一个好去处。吃过午饭，钻进荷塘里泡一会儿澡，全身凉爽。将凉席往柳树下一铺，或者捞一些水草垫在柳树底下，摘几张荷叶盖在水草上，美美地躺上去，顿觉清爽。凉风习习，荷香阵阵。蝉声从柳梢上流淌下来，竟如一股股清泉，流进心田。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太阳总算下山了，稻场上摆满了凉床。吃过晚饭，洗完澡，大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纳凉一边闲聊。小孩们追逐着流萤，在稻场上疯闹。直到玩累了，才回到自家的凉床上，赖在妈妈怀里缠着听故事。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夜深了，稻场上一片静寂，只有荷塘里的青蛙，还在不紧不慢唱着那支温馨的小夜曲。袅袅荷香中，父亲的鼾声渐起，我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如今住进了城里，老屋早已不在。但每到炎炎夏日，我总会想起老屋，想起老家门前那口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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