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说中的鬼门关是阴曹地府的一个关隘。现实中的鬼门关,在广西北流市西,是北流和玉林之间的一个关口。由于地处亚热带,古时候这里瘴气滋生,蚊虫鼠蚁繁多,夜里成团的白雾笼罩,鸦雀悲鸣。
十年前的夜晚,琬琦就常常带着我,从容县,来到北流,混在一堆守着这个鬼门关写诗的人当中。他们叫漆诗歌沙龙。
后来,十年当中,我只做了两件事,嫁人,生子。我基本上与文字断绝了联系。这一改变,充分证明了我人生的重大变化,从群居动物,退化成独居动物。
所以去年12月的一个晚上,琬琦说在北流有一个陈琦、琬琦诗歌赏读晚会,随口问我是否有兴趣。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十年前,那些漆诗歌沙龙的夜晚。后来,我驱车200公里来到北流中学大礼堂现场时,已是进行到一半。场子里,一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从十年的光阴里,慢慢地浮上来。谢夷珊还是那么瘦骨怜丁,虫儿的一幅笑模笑样十年也磨不去,朱山坡似乎还是一本正经,陈琦的脑门的头发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叫不上名字了。在诗歌中,我独自一人,缩在一个角落,心绪难平,十年的时光,他们都干了什么,我,也做了些什么?直到散场,我也没有勇气上前相认任何一个面孔。
深夜,独自开车回去,走的是324国道,车灯把周遭的漆黑切开了一道伤口。伤口里,十年的时光纷缈面来。夜路漆黑,我思绪难以平复,不能再赶路了。于是在走了六七公里后决定倒回去。他们一群人,在北流大酒店后的宵夜场。琬琦叫我过去坐,我还是不敢。
后来,六月初,在第十七期广西文学创作高级讲习班上,再一次见到他们。班上,张燕玲老师提到梁晓阳的《吉尔尕朗河》时,我一下子羡慕起这个能一直在新疆和广西两地“转场”的作家来了。回去后,我从琬琦处得到了这本书。
端午节后,我又来到北流。那晚,在玉林师院学术报告厅,吉小吉陈前总诗歌赏读晚会。朱山坡主持,他开场白的意思说他是替补的,说原定的主持人拉肚子去了。他轻松地把“拉肚子”这么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堂而皇之地摆出在这个应该是很高雅的场合时,全场笑开了,气氛马上活跃起来。我心想,原来这个一本正经的人,还能在大场合从容淡定地搞笑的。就像他笔下那个陪夜的女人一样,一直给人的印象是从容淡定,不轻易害怕,但是却在一天夜里发出了害怕的一声惊叫。
我先到晚会现场,坐在后面,琬琦后到。她一到,就招呼我坐到她身边。而我一坐到她身边,就有了一种安然淡定,总觉得她能够把一切的事情都做得很好。是的,其实她算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类型,本色,有一种适度的内敛,说起话来软软轻轻的,特别是在电话里,总给人一种小嗲的味道。婚前,我能够比较多地进出她的家。我曾经想象婚后的自己就要是她这个样子的,但是我最终没能够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于是我知道,一个女人的婚姻永远离她自己的想象很远很远。
十年前在漆诗歌沙龙里,就觉得陈前总是沙龙里年龄最小的诗人。现在再读到他的诗,诗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诗里对季节的嗔怪,觉得他骨子里还是孩子。后来在会仙河公园里的观光车上,他全车包场的“搞怪演讲”,还有我们的大巴车行进在河堤街,有人正感叹这里榕树浓密好风景时,他一句“榕树下多鬼”,吓得在座位上迷糊的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这些充分证明了一个事实,陈前总的少年期实在太长了。可是,我又在矛盾,在他妻子的空间相片里,看到他端着个碗,喂着他那双嗷嗷待哺的双胞胎儿子时,怎么样都是一个成熟父亲的形象呀。
那天,在陶瓷博物馆里,向梁晓阳问起他的《吉尔尕朗河》,我随口问了一句“你老婆呢”——其实我是想知道他那个叫做明月的老婆,如今是在北流,还是在新疆那片大草原上。只是,他也随口答了一句“在医院里”。我愣了一下,毕竟这个答复总是令人联想的。也许是我的哑口一愣,他马上进行说明,说,她在医院里打杂的。大概是因为梁晓阳拥有随时生活在远方的条件,所以,我总在想,他应该是身穿户外服,脚蹬户外鞋,手腕上缠着几圈黑珠子,一幅随时要去大草原的样子的。但却不是,他在《与海拉提交谈》里说了,他天生有一种注重装束的习性。
据说谢夷珊是一帮子诗人当中,自信度最高的人。那天在据说是他的陶瓷博物馆里,我慢慢地从一件件精美的瓷器中走过,忽然就想到读到过的他的《碗窑村》。我不会写诗,但看起来,他的诗不像他小学作文本写下的“南方雾海茫茫”那个意像般的飘忽,欲说不说又想说,而是一如他在诗歌民刊联谊会上的那句发言一样:我想吃饭。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肚子饿了。
晚上吃饭时,我们都在对北流荔枝和狗肉大快朵颐时,吉小吉饿着肚子,不时地带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过来,关照一下大家。是的,他那幅笑模笑样,我印象中从来没有变过。朱山坡也说他是皮笑肉也笑。听说北流的文人们,都有三寸不烂之舌,可是我听吉小吉说话却不多,大概是因为没怎么接触的缘故吧,但是,从陈琦口述关于他的那个典故,就可知道,他也是很幽默滴。
从会仙河去五彩田园的路上,陈琦说了一个关于吉小吉的典故,题目叫做“吉小吉阳光下的减肥”,配上站在车头的吉小吉一个稍为圆滚的背影,午后一车子的沉闷就这样被调动起来了。得知陈琦还是用之前的那个手机号码,我说,手机号码超过五年不换的,是个值得依赖的人,他说,他的超过十年了。陈琦和我提起了都峤山。十年前的都峤山,清风徐来,溪水潺潺,山林清秀。
鬼门关上的月亮静静地照着一群守着鬼门关写诗的人,月光清澈如水,无风无雾。我一直不懂把文字排得像诗一样,即使痛苦也都充满了戏剧性和美感。我总觉得现实之中的痛苦,是无法言说的,甚至是发不出声音的,那种压抑令人绝望,一如长达六个月之久的北方冬季白茫茫的荒野。
新闻推荐
...
北流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北流市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