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州香炉寺

陈嘉瑞

黄河千里，一路有丹炉敬而祷之、香火萦而佑之者，唯榆林佳县香炉寺也。

晋陕大峡谷，南北走向，东曰晋，西曰陕，自古晋陕得分者，古黄河也。然峡谷自古为河所劈，抑或为河而让者，不得而知也。夫唯知天下黄河至此，冲而南下。然冲而不得其流，荡而不得其派，东冲西荡中，猛兽跳踉不得越，黄龙窜腾不得去，忽展而舒胸，忽狭而束身，最终驯驯然汤汤而下者，皆赖东西峡谷之力也。

河至佳县，波平而浪宽，水和而声恬。忽一石飞峙，落于西岸，河边柱立，寺建于顶。其寺也，三面绝空，孤河面而悬，一面廊桥，比山坡而接。其形似高足香炉，晴日远观似有香烟袅袅。观其寺，其小也，状如骨骰；其巧也，玲珑巍峨；其悬也，欲坠不坠；其秀也，仙姿染岚。寺上四顾，东望吕梁，层峦叠嶂；西看山城，铁甲雄关；北眺黄河，天水滚滚；南目高峡，天门毗连。

寺之高，险；寺之态，巧；寺之气，灵；寺之地，绝。朝日时，金乌出东山，金光越河面，香炉尽染。同染者，金光寺院、金光葭州、金光黄河、金光烟岚。寺之形象，映入河面，孤亭倒影，道韵盎然，万般韵味，峡川尽氲。“黄河小蓬莱”之谓，名不虚也。

寺上俯瞰，见黄河蜿蜒，如诗如画。看千里波涛，脚底翻卷。大河流而不绝，往而不息。时光伴而不弃，去而不归。恍恍乎，凌空而飞升，率动而心颤，御风而身轻，极目而目眩。遂觉身在寺中，香而入魂，炉而入灵，寺而入窍，化而入仙。

黄河千里，塞上原峁，枯寂群山，荒者唯其土，寥者唯其梁，野者唯其沟，枯者唯其原。恰一寺飞来，一河秀了，两峡宽了，三方明了，四野亮了。远观近察，禁不住咏而慨之：小而巧，破高原之雄浑；秀而丽，映塞北之蛮荒；险而峻，衬山城之雄固；驻而守，照大河之流觞。一座香炉寺，生动了黄河，秀丽了佳县，艺术了陕北，乡魂了游子。于是，忍不住叹天工之巧夺，赞鬼斧之神工，美矣哉。

香炉寺者，佳县得此毓而秀，黄河得此杰而灵；晋陕得此娟而魅，北国得此莽而缜。然北国之广，黄河之长，奈何天下唯一一座香炉寺，偏而不移，倚而不群，舍弃膏腴之水土，亲近贫瘠之袤荒，稳稳自天而落，植入佳县，根之黄河。盖天工之作，资形胜而补蛮荒，损有余而补不足？香炉寺于佳县，其理一也。

香炉寺，黄河儿女心案上的一瓣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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