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庆桂:亲历锄奸石友三

史庆桂老人在接受采访时亲笔写下“勿忘国耻”。(陶安黎摄)史庆桂的起义证书青年时代的史庆桂史庆桂亲笔记录的其抗战期间转战山东、河南、河北、安徽、陕西、山西等地的84个地名。□本报记者苏向阳

4月13日凌晨,下了一夜的春雨化作漫天飞雪,洒落在博山、淄川、临淄一带,桃花含笑、雪花飞舞的场面,成为2015年春天带给淄博老百姓的格外惊喜。13日一大早,冒着霏霏细雨,我们赶到博山文姜小区,采访居住在这里的93岁高龄的抗战老兵史庆桂。

出乎我的意料,这位久经沙场的老人精神矍铄,身体非常健康,对抗战往事的记忆思路清晰,表达准确。尽管过去了70多年,史庆桂对当年的人名、地名都能脱口而出,并不时纠正记者的错误。听着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侃侃而谈自己亲历的抗击日寇的峥嵘岁月,记者心里感慨万千,这位活化石般的抗战老兵,仿佛是对当天凌晨降临淄博的桃花雪的最好诠释:奇迹就是生命在漫漫岁月里无怨无悔的坚守……

16岁参加抗日游击队

1938年,16岁的史庆桂高小毕业,当时距离日寇占领博山时间不远,淄博笼罩在日寇残暴统治的腥风血雨中。资料显示:1937年12月26日,日本侵略军本田师团等部沿胶济铁路侵占周村、张店；27日侵占淄川；30日侵占博山。国民党韩复榘所部二十二师谷良民部不战而逃,淄博沦陷。占领淄博后,日寇对中国民众的反抗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血腥镇压,仅发生在1938年1月前后的大屠杀就达到了骇人听闻的5次:1937年年底,侵占博山城的日军在谦益祥商号屠杀居民一百余人；1938年1月30至31日,日军在淄川河东村、牟家庄、罗家村、邢家庄屠杀村民309人；1938年2月2日,日军血洗淄川杨寨村,杀害村民169人,全村80%的房屋化为灰烬；1938年2月11日,日军在冶里、中埠、于家三村杀害村民216人,有20户被杀绝；1938年6月26日,日军袭击淄川黄家峪村,屠杀244人……

大屠杀频繁发生,让史庆桂这样的热血青年义愤填膺,3月份的一天,他和一个刘姓邻居偷偷离开博山城,赶到石马镇,参加了由博山保安团团长李兴堂任队长的抗日游击队。

后来,李兴堂投靠了石友三,被任命为抗日先遣第一支队司令,驻扎在博山八陡镇。史庆桂因为识文断字,是当时游击队里难得的“文化人”,所以就被分到了一营二连连部当勤务兵。

让史庆桂印象深刻的事情是营长段文义的牺牲。当时是先遣队成立不久,闻讯而来的日军将他们团团包围,游击队乘夜色突围,与日寇激战一夜,营长段义文负伤,无法随部队行动,大家便把他藏到了石炭坞附近的一个隐秘地点。后来搜山的日军发现了段义文,残忍地将他杀害,并枭首示众。几天后,游击队费尽周折找回了段义文的尸首,在南邢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

抗战形势瞬息万变,石友三又是著名的“倒戈将军”,所以史庆桂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几乎走遍了鲁中、鲁南、鲁西南的大小县城。后来,几经周折,1939年初,史庆桂加入了高树勋任军长的新8军,在军部的特务营一连,历任班长、排长,到1945年10月高树勋部发动“邯郸起义”,站到人民的一边,成立“民主建国军”时,史庆桂已升任连长。

亲历活埋石友三

抗战8年,史庆桂记忆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参与了扣留、活埋汉奸石友三。

到了1940年,抗战进入相持阶段,石友三“倒戈将军”的本质又显露无遗。1940年4月,石友三在冀南战斗中遭到八路军的毁灭性打击,遂转而投靠日军,在开封与日本驻军司令佐佐木签订互不侵犯协议,并准备在联合消灭八路军后向日军投降。石友三的结义兄弟、部下高树勋不愿做汉奸,并接到了重庆国民政府的密令,遂密谋暗杀石友三。

此时石友三亦感觉到已处众叛亲离孤境,私下里向好友孙良诚(时任鲁西行营主任兼游击指挥)表示,愿意与高树勋言归于好。孙良诚以高树勋的老乡自居,便挺身而出担保,高树勋假意回应说:“彼此是共患难多年的老弟兄,还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表示诚意,孙良诚建议石友三最好先到高树勋那里当面和谈。

1940年12月1日早晨,石友三、孙良诚等带卫队和骑兵一连来到高树勋军部所在地柳下屯,高树勋率旅长以上人员,将他们迎入其军部所在的两进的大院里。他们正在会议室谈笑风生之际,不多一会儿,勤务兵进入会议室对高树勋说:“太太有事请商!”高树勋立即一面吩咐赶快开饭,一面离室而去。

临近午饭时,高树勋部特务营营长高金兰召集3连班长以上的干部,在柳下屯外围和内围结合部的一个房间里开会,布置秘密抓捕石友三的事情。史庆桂当时任3连1班班长,参加了会议。会上约定以讲堂号为信号,除一班外的其他士兵,一个兵盯紧一个石友三的卫兵,等他吃饭时,立刻缴他的枪。史庆桂则带领一班跟随营长高金兰,去军部负责扣留石友三。

走到天井,在那里负责警卫的石友三的一个把兄弟见高金兰等来者不善,便囔囔着要往里冲,向石友三报告。走在史庆桂身边的身材高大的副班长上前和他厮打在一起。高金兰和史庆桂立刻带着2名士兵几个箭步冲到屋里。见石友三正在写字,高金兰上前死死抱住石友三,史庆桂则冲上去一把夺下了石的配枪。石友三见状大叫:“高营长何必如此,健侯(高树勋字)何在?!”

高金兰说:“军长有别的事,请总司令换个地方休息。”于是,将石友三带到三连连部所在的南大门,给他摆上上好的大烟,亲自给石友三点上,安抚他的情绪。石友三抽了一会儿,便说:“给我拿笔来,我要给健侯写信。”于是,史庆桂等便给他备好笔墨,石友三给高树勋写了一封信。

到了晚上,所有特务营的人都在黄河故道旁散开负责警戒,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走动。高金兰带领史庆桂等走进扣留石友三的房间,说:“军长请总司令换个地方说话!”石友三一听,立刻冲出屋子:“健侯在哪里?健侯在哪里?”这时,早已备好绳索守候在门外的身材高大的副班长将绳子套到石友三的脖子上,将其倒背在肩上,拖拉着往黄河故道走去,那里已经事先挖好了活埋石友三的土坑,将其推入坑中,随之黄土扑面而下。作恶多端、祸国殃民的大汉奸石友三,就这样被活埋在了柳下屯附近的黄河故道里,结束了其朝秦暮楚的投机人生。

抗战胜利回到博山

1940年12月中旬,高树勋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为第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抗战胜利后,高树勋任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1945年10月30日率国民党一个军和一个纵队在邯郸内战前线起义加入人民阵营；11月中共中央批准高树勋的起义队伍成立民主建国军,高树勋任民主建国军总司令。

这时,史庆桂已担任特务营3连连长,1946年初,作为第二批受训人员,到晋冀鲁豫的军政大学培训1年。此后,他离开部队,回到了抗战胜利后的老家博山,在一个亲戚开的陶瓷小作坊里当会计。

1949年,史庆桂与比自己小一岁的老伴结婚,解放后,一直在淄博工陶工作,一开始做会计,文革后受到冲击,被分配到生产一线工作。

如今,相濡以沫的史庆桂和老伴,安静地生活在博山文姜小区一栋普通的楼房里,靠他3000块钱的退休金生活:史庆桂93岁,老伴92岁。谈到为了民族解放浴血奋战的抗战生涯,老人的神情安详而平静。只有他偶尔伸出左手时,那深度弯曲的中指和无名指,默默地提醒我们,眼前这位慈祥安逸的老人,曾经是一位在抗日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威猛刚毅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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