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可贵的潜意识

○秦萌青

德国人的认真、负责、整洁、守时、有条不紊,甚至可以说是死板在世界上是出了名的。百闻不如一见,到德国后发现果真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到汉堡的第二天就见到,在街道上若是红灯,即使没有车辆,人们也自觉的在路边等候,绝不越过雷池一步。有一次在一条小街道的斑马线旁,我停下来先给小车让路,按照国内的习惯,司机总是理所当然的要先行。可没想到,过路的司机把车停下来,摇下窗玻璃,友好地摆摆手让我先过。我第一次感到人比车尊贵。后来又发现,在没有红绿灯的街道上穿行马路,也总是汽车让人,在德国人眼里,就是应该这样,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德国人遵纪守法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次发生在一个小饭馆里。有一天在汉堡大学的校园里我碰到了一个中国职业学校参观团,成员都是一些职业学校的校长,他们来考察德国先进的职业教育。由于经费有限,他们没有德语翻译。我在异乡遇到老乡,自然很高兴,俨然成了东道主。而他们找了一个没有语言障碍的中国人当免费导游,当然更高兴。星期天我陪这几位校长游玩,在去吕贝克途中的一个小镇饭店吃中饭。北京一所电子职业学校的校长看到柜台里面的橱柜顶上,放着些形状各异、图案优美、大小不同的啤酒瓶,这些空酒瓶肯定是客人喝啤酒剩下的。这位校长想少花几个钱买回去,当工艺品摆设。他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和手势向老板表示了他想买的意图,老板摇着手不卖。他以为老板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让我用德语再请求一次。没想到我还没讲完老板就发了脾气,说我们无视他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怎么一而再地唆使他干违法的事,干超过他经营范围的事。他只经营酒水、饮料和饭菜,别的都不允许卖。当我把这些话翻译给国内几位同志听时,他们都很激动。想要酒瓶子的那位校长一再让我向老板道歉。当我解释清楚时,老板笑了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可以随便拿几个。”结果是这样的出乎意料,大家皆大欢喜。

但这事在我们心中产生了极大的震惊,我们都深受教育。校长们感慨地说,这次不仅参观了德国的职业教育,还上了一堂生动的法制教育课。德国人民的遵纪守法、法制意识已经成了他们可贵的潜意识,成了他们的自觉行为,这真值得我们学习。

建国后,中国的知识分子一直是思想改造的对象,文革中又被戴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臭老九的帽子,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情况才有好转。可在德国人们对知识分子的尊重、爱戴,特别是对知识分子的信任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我的导师——勃兰特教授要送给我几本书,但学校周围的书店没有。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到市中心、阿尔斯特湖旁的大书店看看,若有,把书拿走,把他的名片留给服务员,以后他去结账。用一张名片就可以不付钱把书带走,这在国内是根本行不通的。我有些疑惑不解便问教授,是否他认识书店的老板或店员。他茫然地摇摇头,并露出为什么会问这个奇怪问题的神色。我怀着半信半疑去了市中心的这家大书店,找到了我需要的这几本书。在德国书是很贵的,一本教材合人民币一百七、八十元,我这几本书值上千元。女售货员收下名片,微笑地把书包扎好,礼貌地送我到门口,和我道声再见。看女售货员的脸色,这是很平常、完全应该的事。我真是十分吃惊,德国人互相之间的信任竟达到了这种程度,这真有点不可思议,但确实对我震动很大。

我们中华民族本来也有很多好的传统,例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核心是“修身”。但现在国人对自我修养、道德品行已经十分淡漠,甚至毫不在乎、毫无约束,思想上处于无序的状态。莎士比亚说,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这里说的贵族实质上是指道德品质高尚的人。我不知道,现在德国的国民素质是经过了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达到了今天的程度。但当今的德国社会,人类的一些可贵品质已经入心入脑,变成了一种自觉的行动。而遵纪守法,也成为人们的一种可贵的潜意识,自觉地表现出来。只有用道德支撑起人类心灵深处的人格,社会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秦萌青,1945年生人,淄博市博山区人。山东理工大学退休教师,教授,德国汉堡大学访问学者。曾任山东理工大学电气与电子学院院长兼总支书记。业余文学爱好者。退休后写些小文章,已发表20余篇,养性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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