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与手外共白头

□本报记者魏敬敬通讯员王莉蒋晓楠

一台手外科手术究竟有多复杂?工具是比头发丝还要细数倍的缝线,战场是直径以毫米计量的人体周围血管神经,媒介是10~20倍放大的显微镜。每一台手术,都堪称一部“微雕”作品。

一台手外科手术究竟有多辛苦?坐在显微镜前,脖子前伸,一旦找好最佳视野,头、肘、手腕便不敢再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即便技巧再熟练,缝合一根血管也需要15~20分钟,一场手术下来常常是5、6个小时。

而一台手外科手术获益几何?按刚刚调整的三级医院收费标准,指动脉血管吻合术为人民币1000元,断指再植1800元,即便是高难度的游离皮瓣切取移植术,也不过3000多元,远低于同等技术与工作量的手术标准。

但即便如此,仍有这样一批不为利益所动、掌握显微外科技术的手外科人才,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医道初心,将多指、末指再植,与皮瓣移植技术驾驭得炉火纯青,年均帮助1500例患者抚平骨骼与肌肤伤痕,最大限度完成组织功能重建与美观度修复。

他们,就是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全体医务工作者。

显微镜下的“神疗手”

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几倍的医用针,牵引同样粗细的缝线,从直径仅0.2毫米的鼠尾动脉断面一侧手法娴熟地穿入,又从另一侧穿出,留下一道道漂亮工整的针脚,15分钟后,断面被完美吻合……

这是6月10日,在第三届手外科稷下论坛暨手外科/显微外科国际会议上,扣人心弦的显微外科竞技赛事现场。最终,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主治医师周兴明与吕云亮,从全省18家参赛单位中胜出,用扎实的内功折服了众多与会的国内外专家,获得第四届“三鹰”杯血管吻合大赛银奖(第三名)。

熟悉外科临床的人都知道,这项吻合术,对衡量手外科技术实力的重要意义。

“由于手部的解剖复杂,组织精细,术后对功能恢复要求较高,所以手外伤的手术难度远高于其他部位的损伤。而精湛的显微镜下吻合技术,可以最大限度做好血管、神经、肌肉组织等重建与修复,对于功能与美观度修复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主任李福东告诉记者。

就在这场论坛会议举办期间,手外科经受了一次断指再植的尖端技术考量。

那是6月10日晚10点多,凤凰镇一农户在自家地里收割小麦时,不小心被联合收割机切断了手指,创口从食指中部斜切至无名指指尖,造成食指、中指、无名指离断,其中中指与无名指离断部位分别位于手指末节与指尖。而多指再植与末指再植,在断肢再植领域都属于高难度手术。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李福东闻讯亲自赶到医院,评估患者,制定手术方案,主治医师周兴明、吕云亮连夜对患者展开紧急救治。经过清创、骨折固定、血管神经吻合等一系列精密的显微镜下操作技术,5个小时后,患者离断的指体回归本位,由苍白转为红润。两周后评估,手指张力适中、毛细血管反应灵敏,再植手术宣告成功。

据记者了解,近年来,因机械切割、施工意外、交通事故等原因,断指、断掌等发生率较高。临淄区人民医院作为全区综合实力最强的手外科诊疗中心,每年光是高难度的断肢再植术,至少要开展上百例。

有这个基数做底牌,其他常规骨伤手术更是驾轻就熟。

“三鹰”杯银奖获奖消息公布的第二天,一名国际友人慕名来诊。5岁的印度女孩萨莎,来山东探亲期间不小心摔伤,造成左侧肱骨髁上骨折,并发严重错位。此时已是晚上11点多,考虑到萨莎年幼,手外科副主任、主治医师魏勇立即设计出一套创伤最小、痛苦最少的麻醉、手术方案,并不辞辛劳穿着厚重的铅衣,在C型臂透视下为萨莎闭合复位,最大程度确保了骨折复位良好。因手术中几乎没有造成创伤,第二天萨莎便顺利出院。

人体植被的“修护工”

除了断肢再植,以血管、神经为基点的皮瓣移植术,也堪称手外科的一项技术重点与难点。

“皮瓣包含有血管供应的皮肤及皮下肌肉、脂肪等相关组织,因此移植难度比表皮移植更大,这就好比地表被破坏到露出岩层,直接铺植被无法固定,必须将沙层、土壤层、覆盖层和蓄水层一起移过来,才能让地表恢复健康。”李福东向记者介绍。

5月12日,手外科急诊收治了一名机器挤压伤患者。患者整条右臂一片血肉模糊,经医生紧急清创后发现,手肘内侧大面积皮肤撕裂,血管神经断裂,部分血管、神经组织裸露,皮肤缺损无法覆盖创面。这就如同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肉是张开的,能直接看到骨头。为保全患者肢体,手外科为其设计了游离皮瓣移植术,将皮瓣供区定在患者右股前外侧。

“股前外侧游离皮瓣移植术是难度最大、要求最高的皮瓣移植手术之一。”李福东向记者介绍,手术需要从患者右大腿上取下带有穿支血管和皮神经的皮瓣,通过显微外科技术,与右臂血管和神经相吻合,嫁接到右臂,从而封闭伤口。而患者右侧大腿动脉分支血管变异程度较大,尤其是穿支动脉较细,术中需游离裸化穿支动脉,仅仅是在手术中找到它并剥离下来都非常困难,更别说将皮瓣血管从右侧大腿上剥离之后,还要一丝不差的吻合到右臂的动脉上。

凭借多例高难度皮瓣移植术的丰富实战经验,手外科医生沉着有序地完成了手术全过程:清除污染、失活的组织,皮瓣设计、游离、嵌入,神经、血管吻合,缝合固定……因扎实的显微外科基本功,血管吻合一次成功。手术在6个小时后顺利完成,目前,患者的右臂功能已基本恢复到创伤前水平。

扎实精湛的技术,也让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屡获业内同行的认可与尊重。

今年3月初,一名车祸导致左上臂粉碎性骨折,伴随血管神经断裂的患者来临淄区人民医院急诊。为保障患者肢体的最佳功能,主治医生在对骨折快速复位、固定后,又从左前臂切取了10厘米长的浅静脉,对多段损毁、挫伤的上臂动脉进行了移植修补。患者从临淄区人民医院出院后,曾专程去省立医院做了治疗评估。接诊的骨科大夫对于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的治疗思路与水平给予了高度肯定。

9岁的上海籍女孩明明,去年暑假来临淄姥姥家度假时,不小心跌伤造成右臂骨折。李福东为她进行骨伤复位后,凭借多年经验,认为明明还存在右臂血管神经损伤,需进行手术修复治疗。因为CT片子无法看出血管神经受损,明明的家长便将其带到上海华山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确诊,最终给予手术治疗。经过一番问诊比较,在上海某医院任内科大夫的明明妈妈对李福东的诊治水平十分服气。后来还专门打电话,就手术相关问题做了咨询。

坚守初心的“真贵族”

曾有人评价,如果把大普外比作高精密运转的机器,手外科的角色就像一颗螺丝钉,作用至关重要却成本低廉,劳苦功高却默默无闻。

这并非夸大之词。

手是劳动的工具,使用频繁,受伤概率远大于其他部位。据统计,在急诊外伤病人中,手外伤病人约占1/4,也就是说,每4个外伤病人就有1例手外伤。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共有主治以上医师5人,年均手术量1500例,最多时候一天能做到10台,手术量多年位居外科系统第1名。“不是在手术,就是在去手术室的路上。”李福东这样形容科室运转频率。

非但如此,因为显微外科技术涉及到几乎所有的周围血管领域,在医院多种类型的重大手术中,也经常能看到手外科医务人员的身影。

一名被重物砸伤肩部、胸部,导致多发性肋骨骨折并大出血的患者,在手术清创时发现有动脉破裂,且破裂部位紧贴心脏主动脉的锁骨下动脉起始段,出血凶猛,危及生命。李福东主任及时参与诊治,凭借精准稳的手上造诣,将破裂出血动脉及时控制,为患者的最终抢救成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一名癌细胞浸润至腹腔主动脉附近的妇科癌症患者,在手术淋巴结清扫中发生动脉破裂,也是参与诊治的手外科医生及时修补,保障了手术的成功实施。

类似的关键时刻发力,对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而言实在太过平常。

但很少有人知道,一台成功的手外手术,凝聚着手外科医生们多少泪汗。

“坐在显微镜前,脖子前伸,一旦找好最佳视野,头、肘、手腕便都不敢动一下,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断指再植至少要吻合3—4根动静脉,缝合一根血管,技巧熟练也需15—20分钟,一般一根断指的缝合需要2—3小时,若需进行游离皮瓣切取移植耗时就更久。最初一场复杂手外科手术常常需要做十几个小时,做完手术时小腿都是肿的,脚背上全是出血点。即便现在技术提升了,也得用5、6个小时。”李福东向记者描述。

相较之下,手外科的手术收益实在太过亲民。记者了解到,在临淄区人民医院,断指再植术定价为1800元,“手术5小时,住院7天,基础手术费用还不到2000块钱,合计下来花了不到5000元,还比不上我母亲做白内障的手术费用。”一名刚刚办理完出院手续的高难度末指再植患者,颇有些意外地告诉记者。

这样的出入差距,让手外科成为很多医学高材生的就业意愿禁地。更有不少手外专业的大夫,在理想与现实的较量中做了“逃兵”。

在这样的风潮下,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医务人员对专业的坚守,实在难能可贵。主任李福东埋头深耕手外专业30多年,几乎从没有休息日,从未在家里过一个春节。医院城乡医联体搭建后,李福东更添了每周去乡镇分院进行技术指导的义务。此外,身为山东省医师协会手足外科分会常务委员、淄博市医学会手外科、显微外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并兼任山东省及淄博市劳动能力鉴定专家的他,还承担着全市每年三四千人的工伤鉴定工作。他的身体力行给科室起了良好的示范作用,周兴明、魏勇、吕云亮、朱海波等年轻人才纷纷经受住技术攀援途中的孤独与寂寞,在一次次省级以上医院业务进修、基本功苦练、临床手术精益求精后脱颖而出,常规手外诊治驾轻就熟,在高难度手外科技术领域也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天职无贵贱。只要患者需要,我们就甘与手外科共白头。”李福东告诉记者。

近来有一句话流传甚广:医生不是富翁,但是贵族。

这句话形容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科人,尤为贴切。

他们坚守医者最尊贵的人格与悬壶济世的大道,不辞辛劳、不计报酬,只为用更精湛、更完美的显微外科技术,造福更多手外伤患者。

甘与手外共白头。

这是临淄区人民医院手外人的动人志向,亦是医院济世惠民版图上的铿锵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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