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爱的河 □沂源县实验中学　李晓华

小时候我是在乡下一个极偏僻的小村庄读书的。人极贫穷,全村几乎没几个识字的。后来建成了村里有史以来第一所小学。于是包彦庆老师,被村里派出“深造”后成为村里第一任民办教师,他白天给村里孩子上课,农闲时节就是村里成人扫盲班的老师,从此村里老老少少识字的人越来越多。

对于劳酬,村里只是象征性的每月给3块钱。老婆孩子一大堆,人要吃饭才能活,因此包老师教学还必须种地。村里人少地多,只要肯出力气,粗粮、粗菜倒也饿不着人,但包老师家一年到头总要缺吃的。

包老师不是不善种地,他总会知道哪块地适合种什么作物,怎样管理收成高,在土里刨食的乡亲们眼里包老师是可靠的技术员,但为什么包老师的地里从来没丰收过呢?小时候的我不明白,现在想起心里却是刺痛。包老师很会赚钱但很穷,记得我们校园子里里外外种了很多的花椒树、笨槐树、松树,那全是他一棵一棵带领学生们亲手种下的。每年暑假老师会集中三两天让我们返校采摘花椒,花椒在一年最炎热的夏天成熟,除了用肉手小心的从长满棘刺的枝条上一小簇、一小簇掐下没有任何别的方法可选择,尽管很小心,很快手上就被毫无章法排列的硬刺划出深深浅浅的血道道,有的尖刺干脆扎进指掌嵌进肉里,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红彤彤的花椒颗粒里的麻水渗进伤口,那可真叫个疼,整条胳膊就跟蜂子蛰了一样钻心疼,火刺刺的麻。但花椒卖价很贵,村里人家也都纷纷效仿包老师培植了自家的花椒园,很快花椒换成了钱。包老师进城带回了大批的小画册、作文书整整齐齐摆在讲桌上:闻起来香喷喷,翻起来哗啦啦。包老师规定:谁的功课完成得好,谁可以先借书,为了那美妙的书我们那群孩子真是拼了小命的学习。很快我们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跟我们大家长得很不一样的人叫爱迪生,他发明了数也数不过来的好东西；我们知道了在我们国家美丽的草原上生活着一对宁死也要保卫集体财产的英雄小姐妹……图书更多了,我们的迷惑更大了,小村庄之外竟还有更大的世界,竟还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太想出去看看了!

用洋气的话讲包老师应该是很儒雅的,但包老师却做过很不雅的一件事,一年秋假后,有个姓马的家长来学校告诉老师他家孩子今后就不来上学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竟与老师扭打起来,最后在泥地上滚打起来,包老师唯一的一件白衬衣也被他撕破了,我们都吓哭了,第二天那个同学家长竟又同意他来上学了,还送给包老师一件新衬衣但包老师终究也没收。

无论竞赛还是学期考试我们成绩在管区里总是第一,学习之余老师总带我们搞勤工俭学,我们总学老师极珍贵的把学校厕所里的粪便一瓢一瓢舀起来,很虔敬的浇在花椒树及高大的笨槐树下,然后认真的培上土,笨槐树上结的槐米也能卖钱；有时我们还去山上抓蝎子,向阳的山岗上我们如脱缰的小野马不断的掀动巨大的石板,各类小虫子在猝不及防的光明里四散逃窜,于是我们在包老师身边了解了蚱蜢、屎壳郎、蚰蜒、蜥蜴等农村孩子该认识的一切生物习性及分类科目,运气好时能抓出大个的蝎子,一个就卖五分钱；有时上山采能换钱的柏树种子本地人都叫“松梅兜子”,有一年上级说要收了育树苗、绿化祖国的沙漠地带,那一年我们师生几乎把山上所有的柏树种子都采光了捐出去,在那个年龄是我们能为国家做得最重要、最自豪的一件事。

后来为办正规教育村里的小学被纷纷撤并了,上级要求包老师到管区完小教学,包老师没去,很快国家落实民办教师政策,很多人劝包老师到县上去找,毕竟教了几十年的学,国家能没点说法?但包老师很淡然:“我老了,让年轻人去干吧,不给国家加负担了”。从此包老师成了真正的农民。那年回老家,又见到包老师从深浓的玉米地里钻出来,满头的白发白的刺眼,脸上全是灿烂的笑:“丫头,听说你也上师范了,当老师最有意思。”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一如十几年前课堂上的干练。当我再一次回老家时听说包老师已经生病久治不愈去世了,他的遗愿是让家中唯一的孙子将来一定学师范、考老师。我亲爱的老师您真的走了,如一滴水,无声无息的汇入江河。曾多少次梦中重温与您一起的欢乐时光,多少次不经意陷入对您的无尽思念,如今我也终于像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一路追来无怨无悔,老师,是您在天之灵一直在指引我汇入那条叫师爱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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