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早:淄博民歌 从经典《赶牛山》讲起

一首《赶牛山》,唱遍大江南北,成为淄博民歌的经典之作。上世纪80年代,山东省民歌调演更明确将其作为必唱曲目,成就了淄博民歌的一个辉煌时代。这曲脍炙人口的名篇经历了多次整理、新编,一直传唱至今。本周六,以深入挖掘淄博民歌文化,扩大淄博民歌影响力为宗旨的淄博市首届民歌大赛将拉开大幕。以《赶牛山》为代表的淄博民歌,究竟有着怎样的精神密码?昨日记者专访曾在上世纪60年代参与淄博民歌挖掘与整理,对于淄博民歌发展传承功不可没的刘洪早老人。

始自上世纪60年代700余首淄博民歌被挖掘

在位于周村区棉花市街附近的一处住宅小区,记者见到了已87岁高龄、刚刚出院回家的刘洪早老人。“我与淄博民歌的渊源要从上世纪60年代说起,那时应中央和省文化主管部门要求,淄博市组织实施了首次对淄博民歌的全面挖掘与整理工作,我是工作小组成员之一。”记者面前的刘洪早老人,腿脚微恙但思路依然清晰尚且健谈。自上世纪50年代从部队转业后,他曾先后在淄博市京剧团、市文工团、市五音剧团工作,后历任周村区文化馆副馆长、馆长直至退休。

那次对淄博民歌的挖掘与整理共进行了两轮,都是从文化系统抽调的同一批工作人员,分成多个小分组,同步开展工作。忆起当年的工作场景,刘洪早还历历在目。“我们翻山越岭、走村串户到处打听会唱民歌的人,而那些会唱的大都是年龄65岁以上的老人了,年轻人几乎没有,那个年代又没有录音设备,只得他们边唱我们边记,朗朗上口的旋律、朴实通俗的歌词,基本上等记录完成我们也就会唱了。”刘洪早告诉记者。有一次,他坐着小火车到南部山区去挖掘民歌,火车上遇到个盲人,聊起来知道刘洪早想学民歌,对方就问他什么叫民歌,刘洪早告诉盲人就是老百姓唱的农村小调。“在我一再要求下,那个盲人就唱了起来:李玉兰迈大步,走进了农绣房,进绣房见贤婿,坐在了象牙床、你去当兵我在家……打败了日本兵,早早回家乡。”沉浸在回忆中的刘洪早情不自禁地唱起来,后来他将这首曲子进行了改编,成为了一首适应时代的民歌作品。

“当时我们在山区挖掘民歌,所到之处人迹罕至,还碰到过狼。但即使这样也难挡我们找到一首民歌时的兴奋。有一次,走到一个大河滩,河滩那边有座大山,山顶上有个放羊的,他唱着赶羊的小调。”刘洪早说,当时,他感觉这就是最淳朴的民歌,于是立刻爬到山顶上,向牧羊人请教放羊的歌。牧羊人给他高歌一曲:大年初一头一天,过罢了初二是初三,放羊的赶着一群白绵羊,提溜着扒棍上了山……刘洪早听后如获至宝,根据这个小调创作了《手扬鞭儿唱山歌》,当时山东省出版的一本音乐集成还以这首歌作为书名。后来,刘洪早又根据这首歌写出了他的代表作《山乡牧歌》。

在刘洪早看来,民歌是音乐创作的源泉,很多大音乐家的作品,其音乐动机也都是来自于民歌。“淄博民歌不光是淄博的明珠,更是全省全国的明珠。当时我们搜集民歌时,那些会唱的人已是花甲之年,算到如今早都过了百岁,所以这些资料非常宝贵。”采访中,刘洪早感慨地说。记者了解到,经过那次民间挖掘共得到700多首民歌,1962年淄博市群众艺术馆印制《淄博市民间歌曲选集》,有400余首收录其中。现在广为传唱的《赶牛山》,正是根据当时挖掘的民歌改编的。

几易整理与改编《赶牛山》鲜为人知的背后故事

说起《赶牛山》的挖掘,还有些曲折有趣的故事。有一次,刘洪早与同个小分组的赵韵清、杨道坤住在洪山,打听到一个叫省庄的村子有位韩发俊老人会唱民歌,就去拜访。说明来意后,对方却表示这些歌太旧了,不愿意献唱。隔天,三个人再度携礼诚意登门,再三央求下,老人终于答应开唱,唱了几首,其中就有《赶牛山》。“当时,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都非常激动,这是非常好的民歌。”说罢,仿若回到当年的刘洪早,又兴奋地给记者唱了起来。

“年年都有三月三,姊妹二人赶牛山,来到了淄河滩,淄河滩上长流水,干沟石头绊金莲,丢掉了奴家金簪。”刘洪早说,这里的干沟并不是指河干了,而是河底的一种石头,叫干沟石。给记者做了简单说明后,他又继续唱。“要是女子拾了去,200铜钱买回还,只要它是两周全。”这句歌词中的铜钱,则说明了这首民歌最早在清朝。“要是学生拾了去,请到奴家的绣房里,奴家给他摆酒宴。”刘洪早说,当时给他唱这首歌的韩发俊老人特别告诉他,有的地方也把最后一句唱为:“奴家和他拜姻缘。”“由此可断定,《赶牛山》最早是个情歌。”刘洪早说,那次回来后不久,他们又记录到第二首《赶牛山》,曲调更加欢快、活泼,但衬词却远不如第一首。

1963年,山东省举行民歌交流演唱会,淄博市音乐工作者将《赶牛山》加以整理后,由一位本土歌手赴济南参加演唱,受到省及中央各级音乐家的肯定,引起了各地音乐爱好者关注。此后,《赶牛山》又经数次加工整理,在多个赛事中频频亮相。

1983年,山东省举行民歌调演时,明确规定将《赶牛山》作为必唱曲目。由此,这首歌被广为传唱。“一首好的歌曲,总是凝结着音乐工作者无尽的心血。《赶牛山》从最初的挖掘、记录到后来的一遍遍整理,有多位专业工作者参与,最终成就了经典名篇。”刘洪早向记者介绍。2006年,他应邀参加牛山(位于今日临淄)的三月三庙会,感受到庙会现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场面,刘洪早与曾参与《赶牛山》记录与整理工作的杨道坤、陈倩商量,想重新改编《赶牛山》。“《赶牛山》实际是个赶庙会的歌,但被广为传唱后,很多人都误会是个放牛的歌。这次新编更多地加入了赶庙会的真实场景。”刘洪早告诉记者,此后,2007-2012年的牛山庙会,当地旅游管理部门都会邀请淄博本地知名歌手邹錡现场演唱这一版本的新编《赶牛山》。

民歌是音乐创作的源泉唱响淄博民歌是最好的传承

以《赶牛山》为代表的淄博民歌,歌词精炼、曲调优美。在刘洪早看来,这不是作曲家写出来的,而是一代代传承下来使然。歌词诙谐幽默、通俗易懂,最可取的也许不是歌词而是曲调。

“淄博民歌具有山东民歌的典型特点,流传范围极广。其音乐特点,用行话来说,主音大部分落宫(哆)、落徵(嗦),朗朗上口。”刘洪早评价说。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刘洪早此后深耕艺术沃土的几十年中,他发表的一系列音乐作品都受此影响至深。除了《山乡牧歌》《手扬鞭儿唱山歌》《我们是光荣的汽修工人》等一批原创民歌斩获省市乃至国家级大奖外,他还创作了《淄博我可爱的家乡》《马踏湖上好风光》《蒲家庄出了个蒲松龄》《沂源颂》等凸显地域特色的曲目,受到业内同仁高度认可。

“不仅是歌曲,所有戏曲音乐包括京剧等也都是来自于民歌。”作为刘洪早艺术生涯另外一项重要内容的五音戏创作,也与他早年对淄博民歌的深入研究密不可分。他为五音戏《换魂记》《胭脂》《红霞万朵》等多出大戏设计的唱腔,灵感是源自淄博民歌。而他用五音戏音乐素材创作的《俺村有个王大娘》《济南泉城好风光》等歌曲也均深受观众好评。

每当后辈们向这位造诣极深的老前辈请教怎样写好一首歌曲时,他总会说:民歌是作曲家创作的源泉,要扎根泥土重在“情”。问他“情”是怎样凝聚而成的,他说:“情”字从字外讲,就是不断提高艺术修养、道德涵养、社会知识等；“情”字的含义深奥无穷,只有贴近群众,下苦功磨砺才能悟出真谛。

此次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得知淄博市首届民歌大赛即将开幕,这位一生醉心于淄博民歌事业、始终默默付出的老人很是赞许。他由衷地对记者说:“民歌大赛不光是弘扬民歌,更是传承民歌的一种重要形式,只有唱,人们对淄博民歌才会有深刻印象,唱响淄博民歌是最好的传承。”

(晚报记者赵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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