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书店老板王树增

本版照片均由新时报记者黄中明 摄

□新时报记者 任晓斐

很多人看到“书店老板”4个字，都会认为这大概是在都市丛林中离“诗和远方”最近的职业之一。但是在不贵书店老板王树增从练摊到开实体店的8年里，写的却是另外4个字：“我太南了。”

一人、一车、一狗

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满腹诗书……这应该是很多人印象中的书店老板形象，凡事都有例外，王树增就是这个例外。尤其是他那一口标准的“沂源普通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这些词跟他都彻底搭不上边了。王树增在朋友圈里是个幽默的话痨，本人也是如此。他说自己跟书的缘分很深，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要不是家道中落，曾经是村里“富二代”的他，或许不必为生计发愁。

开书店是意外，就连当初来济南也纯属意外。籍贯淄博沂源，日照求学，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北漂”，王树增有次坐火车路过济南，刚好看到网上有家医院招文案，看到医院距离火车站只有八九百米，就发了简历应聘。面试完出来，王树增去了长清大学城找同学玩，第二天接到通知说居然被录用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到岗，听说医院管吃管住，王树增立刻回了一句“现在就可以”，就这样留在了济南。

第一次出摊卖书是在2012年下半年的某一天下午，王树增揣着5本书在洪家楼教堂附近转悠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厚着脸皮找了一个地方开卖，没想到收摊时竟然卖出了2本。后来他把书摊摆到了县西巷、芙蓉街、泉城路、宽厚里以及各大高校周边，最远的地方是长清大学城。没有本钱，王树增就靠人力，一人、一麻袋、一公交；再后来，他在朋友圈“众筹”了一辆三轮车，变成了一人、一车、一狗。四年多的时间里，王树增摆书摊风雨无阻，“有些人订了书要去拿，下大雨、大雪也必须去。”

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多，每次带的四五十类图书已经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大家建议他开一家书店。但那时候的王树增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不仅不想开书店，甚至也没想过辞职，家人对他做兼职的底线就是不开实体店。直到父亲突然得病，王树增在父亲身旁陪床数月，态度发生了彻底转变。“人生太短暂了，应该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就算挣不到钱又怎么样？借了钱就算还不上又怎么样？”那时候的王树增虽然兼职卖书四五年，但手里并没存下钱，即便遇到了好心的房东，把房租给到了最低，开书店的钱也都是从朋友那儿借的。

好在，2017年，“不贵书店”顺利开张了，经营也还算顺利，王树增用了一年多时间把借来的钱陆续还完，去年还完成了人生大事，结了婚。

钱刚还完，王树增又让自己掉入了新的“大坑”，把店面进行了一次扩张，摊子越铺越大，资金周转的压力也日益加大。

“每天都在想方设法骗大家买书”，王树增如是幽默应对。

这年头卖书真的能赚钱

这年头开书店能赚钱吗？很多人都对此提出质疑。在实体书店纷纷倒闭，或转行卖咖啡、卖文创的时代，像王树增一样单纯凭借卖书就能赚钱的书店老板，简直是个稀缺物种。

只要开着门，就有顾客上门，有的是来取预订的书的，有的是来看看上了什么新书，还有的是走过路过随便转转。即便没有顾客，王树增也要盯着手机，随时回复线上咨询的顾客。想让他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次的采访前，记者特意约了个闭店的周一，但去了才发现又上当了，虽然叫“闭店日”，但是王树增从来没有休息过，采访只能站着抽空进行。

最近，王树增和媳妇花了大把精力用来整理图书，店里来人终于能放开脚了，但想坐下看书还是有难度。店里一共四个人，另外两个店员是王树增的妈妈和一位年轻人，他们在房东免费借用的仓库里负责打包发货。王树增的妻子李永华说，原本以为开店很自由，不用朝九晚五，但辞职后却发现自己被坑了，每天十点左右起床，吃点东西到店里就快中午了，中午饭免了，忙活一下午晚上一起吃顿晚饭，再忙到十一二点关门后骑电动车回家，循环往复。王树增说，“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抱怨我回信息慢，死活不信一个小书店老板能忙到这样，一起开店后才知道真的就是这样。”两口子因为作息“不正常”经常被妈妈骂，骂多了也不见改，老人家索性不管了。

王树增本人就是不贵书店的超级IP。大部分的顾客都在线上，手机里存有2万多个微信好友，这也是他最大的财富。

有人可能会说2万多个微信好友算不上多，随便一个微商可能都有几倍的好友。但如果2万多个微信好友都是精准客户，这个价值就很难估量了。

2万多微信好友都是王树增在微商还未泛滥的年代，通过练摊的数年间，用多个微信号一个个积累出来的，“我一开始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加客户，那时候打游击战，今天在济南大学，明天可能去县西巷，很多人都主动要加我的微信。”因为喜欢王树增与众不同的卖书方式，也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这些爱书人从陌生人变成了好友。

王树增打开微店给记者看，每日的收入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每日下单数基本上都在百余个。手机24小时待机，消息多到他一度听到手机响就神经衰弱。之前因为信息回复慢曾经引发顾客不满，“微信里经常是上千条未读消息，终于有空回信息的时候，对方已经把我删了。”经过一番“改革”，王树增和李永华现在轮流“值班”回信息，减少了“客怨”。

信任与压力是成正比的，王树增对待这2万多个微信好友可以说谨小慎微。一本书在他的朋友圈里推荐与否直接影响它的销量是0还是100或者是卖断货，但是他不会轻易发，“发多了就有可能会被屏蔽，数量上我要控制，当然有时候也是因为懒，实在是不想碰手机。”前几年王树增通过朋友圈卖过家乡的葡萄、蜂蜜，因为物美价廉，销量非常可观，这也让很多人看到了商机，主动找上门来做推广，但过不了他的质量关，都被婉拒了，“就连我小舅子也不行。”

来济南的这8年，王树增开了店，娶了媳妇，买了房子，身上还多了60斤肉，但性格里的执念一点也没少。

价比当当但比不过淘宝

王树增是位典型的“佛系老板”，虽然不贵书店被朋友们封为“济南第六好书店”，但对于他，名次不重要。很多书店老板都很清高，宣称开店不为赚钱，王树增却不，他从不掩饰自己对钱的热情，在正对着门口的一个书架上就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常有人问我为什么开书店，为了赚钱。”当被问到如何形容自己时，他脱口而出，“我就是那只在湖面上游泳的鸭子，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水面之下我在拼命地划。”

然而，到底赚没赚到钱，王树增没空细算，或许李永华心里的账本比他更清楚。他每天把多数精力放在了线上宣传、回复客户上，晚上半夜回到家里还要看上一两个小时书。卖书这么多年，王树增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选书标准，“会参考各大图书排行榜，但主要还是依照自己的经验。”采访期间，有几位老顾客来店里取书，他们说因为平时太忙，想买书了都是通过看王树增的朋友圈购买，几乎没有出过错。

为了增加客户黏度、提高活跃度，王树增身兼数职。是老板，也是销售、宣传、文案，还要兼职打包，另外还干着红娘、团购带货等等。王树增调侃自己贴在店里的一张“月榜”已经变成了“年度榜”，忙到没时间做计划是他的日常状态。不贵书店的牌匾上写着一句话“价比当当，但比不过淘宝”，这表现出了王树增坚持用最低的价格卖正版图书的决心，为了吸引客户赔钱卖书也是常有的事。

谈起新一年的打算，王树增不假思索地说，“就是继续卖书，把这个事细水长流地干下去。经过这些年互联网的洗礼，我的感觉是顾客越来越精明了，获取信任的成本太高，只有踏踏实实做事才能被买账，如果非要加一点不同的话，那就是以积极的心态拥抱新事物。”至于双方老人的催生计划，他笑了笑，“暂缓到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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