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万水千山 ◆周 颖

总感到每天都在赶路，近近远远的，长途汽车、公交车、火车等等不同的出行方式，不同的方向和路线，跨过不同的河流和桥梁。路，始终就在脚下，路那头，心心念念，娘家、婆家、自己家、女儿家、单位，我落在哪儿哪儿就好像是一个坐标，不断向外扩散、延伸。

小时候家就住在学校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校长兼家长的母亲，从家到教室最远也不过100米。上课是在学校院子里，下课还是在院子里。那时候恨不得伸长脖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像罗大佑唱的《童年》歌词里的“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总是那么好奇，总是想早早脱离父母的视线，一天到晚感到时光很慢，自己的脚步也慢，在外面要遛一个弯，还要再打上一个圈才慢慢腾腾地回家。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地时光如加速度，催着我步履匆匆，行色匆匆，每天都心急如焚地赶路，赶路……

看过一个小品叫《女神和女汉子》，说实话，哪个女人不想优雅地当个不食人间烟火、风情万种的“女神”？而现实中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女者早已被岁月打磨成粗犷的、摆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女汉子”了。

父亲在他去世的很多年前把我叫到他的面前，有病的父亲让我代他去老家祭祖，尽管父亲十几岁就离开了那里，那里早已没有亲人，父亲还是念叨那里的山水一切。那是我成人后第一次去祖籍，那时还没有现在的农村道路“村村通”，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把我颠簸呕吐得翻江倒海，一路上我不停地抱怨，抱怨父亲把苦差事交给我。回来后我把老家情况大致报告给父亲，父亲沉醉在其中问这问那，看到父亲神采飞扬的样子我悄悄把牢骚话咽了下去。那是我迄今为止走过的最难走的路，也是至今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路。只是我再也接不到父亲对我的派遣了。

这种苦差事不仅在娘家，婆家“疑难险重”的事情也会落在我的身上。公公去世要在农村老家办丧事，直系100多人口的大家族，七大姑八大姨几十桌，送走公公前的每天都要招待他们，农村办事的“老知”把买菜的任务交给了我，那天清晨为了尽快把一整拖车的菜买回去，我慌忙下楼踏上黑洞洞的楼梯，一不小心一脚踩空摔了下来，满脸是血半天没有爬起来，伤痕至今还在，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草长莺飞，花开花谢，生活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继续。转眼父亲和公公离开我们多年了。女儿也长大成人，母亲也老了，牵挂的地方多了，要去的地方增加了，我的脚步也越来越忙乱。

有一天身边的人说，“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穿平底鞋了。”是的，慢慢的这个变化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其实我很喜欢穿高跟鞋的。记得第一次穿高跟鞋是在上初中时，家在市区的大姑给我买的，黑色的平绒面，带个袢，穿上它有种小女人的感觉，那时慢悠悠地度时光，就连女儿走出家门上大学我都没有感到时间紧迫。女儿上大学时我第一次去看她，带了两个拉杆箱外加几个包，硬是从清华西门走到女儿宿舍，近50分钟路程就是穿着高跟鞋也没有感到累，现在想想我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十多年前我家搬到蚌埠后，平时我也是不紧不慢地去看望住在市区不远的母亲、不紧不慢地工作和生活，是从哪天起我的包里多放了一双平底鞋？后来干脆就穿上运动鞋窜这窜那了？我真记不得了。

看到网上有个段子：“妈妈是个美人儿，时光你别伤害她。”谁说时光伤害了我们，而是让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变得更坚强、更忙碌。

一年前一直康健的母亲突发脑梗一病不起。这一年来，固镇单位、市区的娘家、朝阳桥北的家，我固定在这“三点”间穿梭，淮河、澥河、怀洪新河、浍河，每天都要经过几次这几条河流，每天都要来回100多公里。下班后为了多陪母亲一会，从母亲家出来我都是盯着时间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出了娘家我就是一位出征的战士一路小跑着去公交车站。每天来来回回我都要经过繁华的淮河路商业街，途经百货大楼附近时，看到车外悠闲逛街的人群，我每次心里都挣扎斗争一会要不要下车也走走、看看？而每次都被另一个声音占了上风，“赶快去看母亲吧，她年纪大了还能照顾她几年？”“才从娘家出来，赶快回自己家多休息一会吧，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还有百十里路要赶到单位呢。”我有时调侃自己就像老人们说的“鬼子来了跑反的”。

和我同行的人说，“刚买车你就把车卖了，自己不开和同事拼车，就是为了每天上下班在车上睡觉啊？”确实，我原来喜欢在路上和同车人侃大山，也喜欢看看车窗外四季变换的景色，这几年整个人都变了，上车就睡觉，一直睡到目的地，在车上就是病猫，下车就是生龙活虎。

无论是猫是虎，女人一生的角色太多，有时我也在想女人这一生应当怎样度过？在阴晴圆缺的日子里，我们心里装着双方的老人，我们牵挂着孩子的学业和就业，我们自己有工作要打拼，我们有爱好要调剂，我们心里装的太多，似乎付出了就拥有了全世界，但是做的再多我们也感到不够、不多。

至今我对孩子感到有愧疚。因为小时候我经常教育孩子，“我们是普通的家庭，学习要靠自己，以后的路也要靠自己，就是长大出嫁了，我们也不会拿出多少嫁妆，到时候你的奖状、准考证、各时期的照片就是我们给你准备的嫁妆。”当时是为了鼓励她学习，也是调侃，没有想到多年后她出嫁时，我们给她准备的就是这些东西，结婚时他们坚持不要双方家长花费，简简单单就把婚礼办了，女儿说：“我们都是幸运的，出生在一个充满善意和爱意的家庭就够了，照片、奖状、准考证那些东西就是我最美的嫁衣。”

有句歌词“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是的，人在旅途，爱在心中。这些年走过了多少路，已记不清，这些年又经历了多少事，似乎也不能完全想起，但凡事种种这都是我人生的经历和宝贵的财富，我不抱怨、不退缩、不后悔，以后的日子也会像从前一样在波澜不惊中风轻云淡地成为昨天，我的脚步依然得顺着生命的足迹前行，想想也是，万水千山中我的人生不就是一个又一个车站，走到一个站点，累了，歇一歇，明天还得继续出发……

作者单位：固镇县市场监管局机关党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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