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你到天边》 爷爷奶奶的爱

“昨天的身影在眼前

昨天的欢笑响耳边

无声的岁月飘然去

心中的温情永不减

跟着你走到天边

挽着手 直到永远

沿着那岁月留下的路

相会在如烟的昨天

容颜变岁月迁

心中的温情永不减

跟着你 到天边

相会在如烟的昨天

……”

爷爷和奶奶相差2岁，离世的时候只差了19天。一辈子没离开过太远，这次也不例外，两人一路走到天边。每当忆起爷爷奶奶60多年相依相伴的一生，我就想起陈其钢作词作曲的歌曲——《跟着你到天边》。

爷爷是个刚板硬正的人，1960年，在阳平关一个凹地里，爬30多米长的斜坡。其实那坡并不怎么陡，一般骑自行车加把劲也就冲上去了。但是，对于骑凤凰28车的爷爷，要爬上这个斜坡，黄豆汗珠子挂了一脑门。奶奶的座位在中间，临窗。

当车启动时，奶奶故作镇静地伸出手与爷爷握手。爷爷不习惯这种礼仪。在他看来，只有穿中山装的人才握手。但是，面对她伸出的手，他还是抬起他的手——却不是和她握，而是擦他的眼泪。

我在成都那几年他们都老了，我经常回西安看他们。那时西成高铁还没开通，西安到成都需19个小时。过阳平关的那条路，周遭是染尽层林的红枫，如火焰灼灼；远处夕晖晚照、青烟袅袅，隐约间似有鸡犬相闻。

单位给家里订了三份报《人民日报》《参考消息》《陕西日报》。每天报纸送来，奶奶总要等我先看，说见人谈事有用。后来我向她解释，都有手机了，我在手机上能看。她才开始早上读报，不但讲给爷爷听，而且把她认为有关注价值的都画了圈画了线。我在成都的那些年，关于四川的新闻她都看，看了就会让爷爷多给我打打电话。

我知道爷爷爱酒，回去的时候都带。爷爷爱酒、懂酒、存酒。用陶瓷瓦罐装豆腐填充缝隙，鸡蛋清合成黏合剂，再用菜油、蜂蜡涂封，然后等它自然风干。

奶奶闻不得烟，喝不得酒。她毕生热爱她的外交事业。讲一口流利的伦敦英语，甚至和我一起看《唐顿庄园》、《神探夏洛克》。

爷爷奶奶生活上的任何事情都坚持自理，坚持“有你爷爷就行，尽量不给儿女添麻烦”的理念。奶奶喜欢静静坐在一旁，做些不需要别人帮着完成的事儿。除非有小块儿东西掉到地板上了，她弯腰端着放大镜怎么找也找不着，就会使唤爷爷过来。

奶奶渐渐听力退化，配最好的助听器、调到最大音量也无济于事，牙龈全部萎缩，与其让上下两排假牙套在口腔里滑动，不如取出来，取出后嘴巴明显瘪了，口齿含糊了。爷爷还是给她早上沏好茶，准备好肉末熬汤，煮剪短了的线面。后来，她拄了拐杖，整天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走得慢挡着别人。所以，她进出门尤其进出电梯时，总要用那苍老的手把住门，让别人先走，生怕电梯门自动关闭夹伤了人，别人却也都担心着电梯门夹了她的手。

爷爷被奶奶“使唤”了一辈子，他88岁生日前几天，某夜，奶奶起床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满屋子各个房间走了一遍。问她在找什么呀？奶奶说找你爷爷，他刚才还睡在我身边，怎么不见了呢？

爷爷已经在医院去世，谁也没敢跟她说。

奶奶说：“都十几天了你爷咋还不回来，他没拿睡衣、内裤、药、西凤酒。”

一天，她从椅子上扶着桌沿起来的时候，摔倒在地上，急诊住院。我们放弃了费时又费力的各种入院例行检查，直接对症治疗。奶奶甚为平静，连呼吸机都不想用；但为了帮助吸氧，还是为她戴上了面罩。病情反复，回天无术，当天夜里奶奶取下面罩，尊严、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果有来生，我还跟着你到天边。这首歌，唱的就是爷爷奶奶情浓的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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