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老师

1982年春夏之交，我从淮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前夕，按照传统规矩，要去中学实习任教一段时间。全班同学被分成几个小组，分别去往各地实习。

到了实习中学后，带队老师让我和一位小同学负责教初中一个班的语文，其余的同学都教高中。这样的安排让我感到十分不快，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且我还是中文系唯一在省报发表作品的学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让我去教初中。我深感自己是被大材小用了，热情骤减，态度便消极起来。于是马马虎虎地备课，随随便便地上课，不是去街上东游西逛，就是躲起来写诗歌小说。而那位小同学每天却常常忙到很晚才回宿舍来，我也从不过问他在忙些什么。

实习快要结束的时候，那所中学给全校学生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做“新来的老师”。

作文本收上来的当天晚上，我先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抽看了几本，这几个学生写的都是我的那位小同学。接着，我又连着抽看了十几本，真是千篇一律，都是写我的小同学的。说他课教得怎么认真，课余时间多么的平易近人，和学生打成一片，又是怎样帮助了几个后进学生，还去做了很多家访……就像是在讲述着一件件好人好事。接二连三地看着这样的作文，我的心跳不由地加快了起来，同时也不由加快了批改作文的速度，期待着能够看到一篇关于自己的作文。然而，直到我把全班的作文都批改完了，也没有见到一篇我期待中的作文……

那个班的班主任老师是个聪明人，大概是从我毫无掩饰的情绪中发现了问题。次日，在学校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他特意走过来向我道歉。并且解释说，他在布置这篇作文的时候，还曾对班里的学生特别强调过，一定要分别写写两位新来的老师。为此，他还狠狠地批评了他们……

事情过后，冷静想想，忽然觉出这些学生也是很聪明的。他们又能写我什么呢？写我对工作的敷衍了事，还是写我对他们缺少的那种真诚……

几天之后，学校又特意从这次的作文里挑选出一些好的来，在校园的宣传橱窗里搞了一个作文展，很受欢迎。课余时间里，那个长长的宣传橱窗前都挤满着观看的人群，有学生，有老师，甚至还有一些学生家长。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来到了那个橱窗前，一篇一篇地浏览起那些作文来。看着看着，居然看到了一篇写我的作文。而且这名写作文的学生我很熟悉，是那个班的班长。但我清楚地记得，这个班长的作文是写我的那名小同学的啊。不用问，很显然，这是班主任老师给班长重新布置的一篇“命题作文”……

这件小事虽小，但当时对我的触动却并不小。值得庆幸的是，这件小事发生在我行将走向社会，参加工作之前。

大学毕业后，尽管自己没有从事教师职业，不过，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我都力争做到认真而真诚。尽管这样长年累月地坚持着做下来，也相当劳心劳力，有时甚至还为人所不解和耻笑。然而，五彩缤纷的收获和回报，也如同当年那些学生的作文本一样，让如今的我一本一本地翻阅起来，那种赏心悦目的甜美，也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而且无疑，也是值得的。□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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