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个二孩孝母亲黄高德

《笑林广记》中有这么一则笑话：秀才年将七十，忽生一子，因有年纪而生，即名年纪。未几，又生一子，似可读书者，命名学问。次年，又生一子，笑曰：“如此老年，还要生儿，真笑话也。”因名曰笑话。三人年长无事，俱命入山打柴。及归，夫问曰：“三子之柴孰多？”妻曰：“年纪有了一把，学问一些也无，笑话到有一担。”十八年之前，我夫人生了第一个孩子，根据当时的政策，领了独生子女证，以为今生（或说命中）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了。不想两三年前，国家政策松动，可以要二孩。想想已近五十的人了，只能望洋兴叹，羡慕看着年轻人享受国家的大好政策，自己实在不抱任何希望。不想今年年初，夫人身体有些异常，疑似怀孕，一测，果然有喜了！欣喜之余，如履薄冰为小生命保驾护航。祖宗保佑，小生命在她妈腹中一路健康生长发育，于国庆节前一天呱呱坠地。本人今年已到知天命之年，这把年纪得子，真有点笑话的味道。但不管旁人如何祝贺或者讥诮，也不管客观上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压力，我自己倒是真真地觉得，有了老二，我可以好好地孝顺一下母亲了。

我家兄弟三人加上一个姐姐，兄弟都在老家，照理说，照顾老人的事是不用我担心的。虽然平时回老家，也都给父母亲买几件衣服、留几百块钱，但不能亲自在老人身边尽孝，心里总过意不去。况且，父母长期面朝黄土背朝天，把我们几个姐弟拉扯大，没过几天安逸日子，而今我在城里工作，也该将老人接来，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城里的生活。架不住我的盛情，母亲偶然也来金城江，但见城里水泥建筑林立，同一幢楼的住户时时关着门，街上全是操着异乡口音的陌生面孔，加上牵挂家里的田地鸡鸭，才住两三天，又闹着回乡下了。而父亲总说农活忙，从未进过一次城。直到十八年前有了孩子，母亲才不得已到金城江“长住”。等到孩子上了幼儿园中班，有一天母对我亲说：“我把阿弟背到四岁，现在他基本上也好带了。我要回老家去，家里你弟刚生孩子，需有人照看。你爸年纪也大了，活一天是一天，我得陪陪他。住在城里几年，不说我的老姐妹们忘记我，就是地里的黄豆玉米都认不得我了。”我似乎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强留，只好服从她的选择了。

母亲回老家的这十四年时间，隔一两年也来城里回把，住两三天最多一个星期又回去了，理由大致是前面她所说的。短短几天时间，我总觉得不能好好侍奉她，心里怅然若失。五年前父亲作古，我觉得母亲应该比较安心地到城里来跟我住了吧，但努力动员的结果，还是不明显。

2000年母亲进城带老大时，是六十多岁的年纪。十八年过去，母亲已是八十四岁的老人了。有朋友开玩笑说，她的这个年纪，在某个长寿县来说，加上政府“照顾”的年龄，应该算是百岁老人了。或者说，这个年纪在众多的百岁老人中，还算是年轻的。现在母亲的实际情况是：腰杆挺直，思维清晰，眼不花，耳不聋，家中杂活一直忙个不停，说的话还很管用，家里的兄弟不敢公然顶撞，让她三分。只是几年前不慎跌倒，伤了腰椎，这又是一个她不来金城江跟我的理由，因为我住的是八楼，没有电梯，她爬不了那么高的楼。

近几年，我的小学中学同学纷纷成为“成公人士”，至少子女密密结婚出嫁，连我学生的孩子很多都读了大学，而我的孩子才十八岁，一个高三学生。更可笑的是，现在我还是新生孩子的父亲，原地踏步走，哈哈！

老二还未出生时，母亲说，你看我现在的身体，我是帮不得你们了。当时我且不说话，等生了再说。有了老二，我接母亲进城的理由便陡然充足了。八十四岁年纪的人，有的已成了曾祖，而母亲竟然还有个“尾孙”，无论如何，心情与有曾孙是一样高兴的。至于带不带得，则不用她操心，但她必须陪陪她的小孙子，摇摇摇篮，给孙子唱唱故乡的歌谣，用壮话讲讲老家古老的传说故事……在妻子坐月期间，弟弟慷慨地“让”出他的妻子，让她来伺候二嫂一个月。弟媳没有文化，汉话也不会讲，母亲一起过来，闲时跟她儿媳妇聊故乡的事情，顺理成章。至于一个月后，如何留住母亲，再作打算。

其实，接母亲来城里尽孝，只是我的一种心灵的行动。现在农村吃穿不愁，老家兄弟的生活不比城里的差，也很孝顺老人。母亲住在乡下，整天招呼着她熟悉的鸡鸡鸭鸭，与老姐妹话长说短，其乐何如？把她接到城里，说不定“克扣”了她的快乐，增加了她的孤寂。只是我一直想待在她身边，就像儿时依偎在她怀里一样，觉得温馨、安全。这是不是我自私的表现呢？

无论如何，现在我八十四岁的母亲已经来到我的身边。闲暇时，我要带她走走她熟悉的沿江路、广场，找她曾经认识的东兰、巴马老奶，用互相听得懂的壮话聊天、听山歌；带她上金城江公园，抚摸故乡也长有的花草树木。在家里聊故乡的亲朋邻里、风云往事，小心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一句话，尽量让她过得开心。

记得十八年前的10月7日，老大刚出生时，母亲幽幽地对孙子说：“懒（壮话孙子的意思）啊，阿奶比你大一天。”当时我觉得母亲讲胡话，高兴得糊涂了。母亲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九月初九出生，阿弟是九月初十出生，不是大一天吗？”我的母亲，你为我们操劳一辈子，哪曾跟我们提过您的生日，也不曾过过一回生日。

十八年后的今天，正是九九重阳，母亲八十四大寿的日子。母亲，我们过一回生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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