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漠回归乡村

◎刘 火（作家）

盛唐名家李颀（690？—751？），出生地有些争议。不过，清人沈德潜认为，李颀出生于东川（即今三台县）。《唐诗别裁》说：“东川七律，故难与少陵、右丞比肩，然自是安和正声。”清人考据及认定是值得信任的，因为清一代学术的主要成就以及学术标高大大都来自小学。李颀，出道后，以诗扬名。七律和边塞诗写得不输他人。边塞诗如：“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古从军行》）；如“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古意》）；如“金笳吹朔雪，铁马嘶云水”（《塞下曲》）等。唐中期之后，佛经故事和白话入诗成为一时之风。李的边塞诗，白话和传奇的植入，李诗的诗境与大漠风情便别开生面：“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窃听来妖精。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七律如“窗前绿竹生空地，门外青山如旧时”（《题卢五旧居》）；如“指挥如意天花落，坐卧闲房春草深”（《题璇公山池》）等。

在唐一季，文人、达官与贵胄的交际，大都与诗相关。从某种角度看，与名家交际，同时表明自己也是名家之一员。李早年中进士，但官却一直做得不如意。不过，做官并非唐一季读书人的必选。交际诗游，或许才是唐时文人最重要的生活方式。李与当时的“诗红”如王维、高适、王昌龄等都有交往，并互有唱和。如，李有一首赠王昌龄的诗，诗末的几句写得惆怅纠结：“夜来莲花界，梦里金陵城。叹息此离别，悠悠江海行。”正因为李诗的成就，清人沈德潜说：李诗，被“明代嘉、隆诸子奉为圭臬”。由此可见李诗在明时的地位和影响。不过，历史的另一面总是十分的蹊跷，诗名再好，仕途不济，只好（也许也有可能是自愿）返归乡野。这样一来，大漠、边塞的浩荡之风，却又成就了李颀的另一种诗趣。

荆扉带郊郭，稼穑满东菑。

倚杖寒山暮，鸣梭秋叶时。

回云覆阴谷，返景照霜梨。

澹泊真吾事，清风别自兹。

这首《晚归东园》的农事诗，大约就是诗人退至乡村之后写的。诗中的画面，虽说有些愀然，但却很美。无论穿梭红叶之间的鸟儿，还是秋光辉映下的霜梨。即便是深秋，乡野依然勃勃生机。特别是诗人的情绪非常不错。即便是柴门，即便是在郊区，即便阴云密布，即便须依倚杖出门。但是这一切都挡不住诗人内心的宁静与澹泊。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诗人内心的这般澹泊与宁静，诗人才会在乡野感受到在城里在仕途感受不到的徐徐清风。这种达观的心境，出自于诗人的修为，当然也出自乡间清净与自然美景的给予。这样的心境，诗人的另一些涉及乡野涉及高隐的诗，也表达了这种情绪。如诗人春天里写春笋的诗：“东园长新笋，映日复穿篱。迸出依青嶂，攒生伴绿池。色因林向背，行逐地高卑。但恐春将老，青青独尔为”。“但恐春将老，青青独尔为”与“澹泊真吾事，清风别自兹”句，其达观，何等相似。

不知什么原因，“新旧唐书”都没有李颀传，《全唐诗》录李诗119首，但“诗人小传”极简。进入21世纪，李颀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步。其中《李颀研究百年综述》（2006）一文，可以看到关于李的生平和诗艺的一些新说综述，譬如铁定李颀不是四川三台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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