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山的记忆

王芳

关于二道山的记忆似乎都是隐秘的，那是一种隐秘得从来不曾宣扬的感受，除却美好之外，印象深刻还有儿时的恐惧。

二道山并不是一个巷子，准确地说它是一条路，一条幽僻的近路。榆林老城里大街和二街的巷道大多是东西走向，二道山却是南北走向，它横向贯通了瓦窑沟上巷、吕二师上巷和解放上巷。这样我们就可以从小寺巷避过大街直达解放上巷的榆林师范附属小学了，为此一走便是六年。榆林城每一条巷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巷口一定还钉着一个写着名字的铁牌子，二道山却不钉巷牌。二道山忽窄忽宽，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犹如古城的经脉，在那青灰色斑驳的墙壁和砖铺的道路中不知蕴藏了多少古今旧事……

说到怕，是啊，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但那条深深的幽幽的二道山，就在我儿时有好多“怕”的记忆。

怕猪。硕大的黑猪，浑身裹着难以容忍的臭泥巴隔三差五地在二道山乱窜，有时甚至是三两个依偎着横行霸道地卧在路当中，令人望而却步。有时几头猪如野猪般向我直冲而来，吓得我背着书包抱头就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那些城关的农人不再养猪喂羊了，整个二道山干净清洁。

怕狼狗。那狼狗的狂吠声与铁链嘶啦嘶啦的摩擦声混杂在一起，给幽静的二道山增添了几分紧张感。二道山路口的几户人家，当年各家都养了狼狗，一年四季大门紧闭，偶尔大门敞开，看到狼狗体形矫健漂亮，跃跃欲试，我不敢挑逗，只得小心翼翼地紧擦着墙根儿蹑手蹑脚地轻轻走过，路人生怕狼狗挣断了链子奔跑出来。

怕过吊死鬼。学生中流传着吕二师上巷的某户人家曾经有个吊死鬼，每逢一个人途经此处，总要屏住呼吸狂奔而过。

怕疯子。憨凤霞是榆林城里世人皆知的疯子，大人们总是拿她来吓唬教育小孩子，“你听话不？不听话就让憨凤霞把你领走！”憨凤霞喜欢出没在二道山，短发，一张脏脸，穿着七长八短的衣衫，有时赤脚，有时穿着一双烂鞋子，手里时常拿着一根棍子，嘴里念念有词。她要么冲着行人乱喊，要么追赶小孩。我起初就被她吓坏了，遇到之后不知进退，生怕被打上一棍子。后来，听大人们讲了憨凤霞的爱情悲剧故事，就不再怕她了，反而徒生同情之心。搬离老城已经二十年了，再也没有见过凤霞……

怕恋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实地见到一对男女恋人拥抱热吻就是在二道山，年纪尚小的我懵懵懂懂撞见时，被吓得停留了片刻，强烈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然后害羞地掉头就跑。

当然，二道山除了那一个小女孩幼小的恐惧心理以外，也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在二道山院落背墙的土沟里第一次摘吃品尝了野葡萄的味道；在二道山有和同伴们玩跳马跳山羊跳皮筋的快乐经历；最温馨的一次，二道山有一年在八月十五前砌起了一个土烤炉，附近巷道的家户都来这里打糖棋子、做月饼，我家也选择了此处，整个二道山一度飘香，热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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