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人家 □魏亚洲

鄠邑区涝峪郭清村，是我们这次核实宣讲的村庄之一。两边的山岭郁郁葱葱，沿河而上的崎岖山路，是仅有的对外通道。转过一个弯，在宽阔地带，新修的牌坊格外高大，“十寨沟景区”几个大字，映入眼帘。九寨沟令人神往，十寨沟岂不更美？

路的尽头便是村委会，八个村民小组散布在村委会周围。当地村民说，八组最远，在大箭沟“沟垴”上，要翻三座山梁，而我们要核查的夏建华老人就住在山梁的最高处。带上干粮和水，带队的向导毛蛋与我们出发了。

两边山梁树木郁郁葱葱，山间溪水静静流淌。沟口一片空地上，七八个游人围石而坐，享受着山间的美景。山中多雨，空气湿润，脚下踩着松软的落叶，还有长满青苔的石块，常常会让人冷不丁打个趔趄。没有走多久，脚下就没有了开始时的轻快。爬过第一座山梁，三个人手里都多了一根拐杖。

越往上走，越没有下脚的地方，我们只能踩石淌水顺着溪流走。一路不停地询问“还有多远？”毛蛋总是以“还要一阵儿。”回答。眼看已经走了3个多小时山路了，毛蛋终于说了一句：“快了，拐过弯，直上去，就到了。”心中不断涌出疑问，这样的路，夏建华老人怎么生活。就算如毛蛋所说，几个月下山一次，可我们两个年轻小伙子尚且走得如此艰难，更何况一位老人？再走了大约半小时，终于隐约看到密林深处的土房子。

山谷的最高处，东西边两间房呈不对称的“八”字形，与其说是瓦房不如说是茅屋，石块垒基，夯土为墙，茅草为顶。为防风吹，几根木头压在茅草上，连年风雨，屋顶上已布满青苔和一尺多高的野草。

老人手扶门框，从屋内走出，驼背的他身体几乎成了九十度直角。看到向导毛蛋，老人面露喜色，说道：“毛蛋，你咋来了，快来快来，坐屋里还是坐外面？”

知道我们来意后，老人说，“两位同志这么远来看我，不容易。要说搬，我个人意见，我不搬！但是，两位小兄弟，咱还得听人家年轻人的，娃在沟口租房，为了娃，咱还要感谢党的好政策。这几年，党的政策好得很，但是我老汉74了，还能活几天？我不搬，我把地方都看好了，”顺手指了指岭上的方向，“我死了就埋那儿。我还不用麻烦你们谁。”说着话冲着毛蛋问道，“你娃说我说的对着没有。”毛蛋笑笑直说，“你胡说呢。”

我们感到话中另有隐情。老人长吁短叹，道出实情。原来，儿子见他年事已高，就悄悄在沟外家中给他制作寿木，不想被2月下山的老人看到，顿觉春节未完，制作棺材晦气不吉利。与儿子发生了争吵，老人一气之下，返回山中。

老人很健谈，年轻时承包土地、种粮植树，是村里远近闻名的能人。“会有什么事情难倒我呀！”老人抚摸着左手裹着厚厚纱布的小指，说起了前几天发生的血淋淋的一幕。

老人房前屋后的斜坡上，种植着玉米、苎麻，还有土豆、百合、南瓜一些蔬菜，更有芍药等应急镇痛的中草药。为防山中野兽破坏，他在周围放置了铁夹子，既保口粮收成，偶尔还有一些野味。在我们来的前几天，老人在检查铁夹子时发生意外——左手小拇指被铁夹子死死夹住了。老人试图把手抽出来，但几经努力还是没有成功，最后晕倒在树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老人才醒过来。此刻他盼望，山下的儿子，曾经的邻居，村里的医生，哪怕是途经此处的路人能看见！可是，老人眼前，只有静静的山林。最后，老人强忍剧痛，硬生生把手指从铁夹中拽了出来。他攥紧左手，回到屋里进行了包扎。直到我们上山，他也没有下山去医院检查。

我们焦急地说，“草药怎么能行，赶紧下山拍片检查，防止化脓感染。”老人说，“没事没事，我知道没有伤骨头，用草药换几次，再看看。”我们拿出钱，让老人赶紧下山检查，可他死活不肯要。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我们只好随着老人进屋。

屋里漆黑一片，打开手机灯光，才看到锅灶土炕，还有一块案板，没有电灯，没有电话。老人俯身拿出几个洋瓷碗，要让我们喝他自己酿的米酒。想想来时艰难的路，真不知道老人是如何把生活必需品扛上山的？我们真的不忍心喝，赶忙拦住老人，说只要你搬迁，我们还要来呢，咱们说好下次再喝！雨小了，我们还要抓紧下山返回。老人见我们说得诚恳，就对毛蛋说，“我没有手机，你把这两位同志电话给我记好，一定记好！”

出门，送到路口，老人依依不舍地说：“党的政策好，没有忘记我们山上的可怜人，你们两个都是好同志啊！”走出好远，回头看老人还站在那儿，佝偻着背，挥舞着双手！

老人在山坡上栽种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单片花，是这岭上人家最艳丽最温暖的颜色。祝愿老人日后的生活，就像单片花，绚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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