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枪炮

□ 刘莎

端午过了，家里的战争宣告暂停。战乱起源于三年前，我姐和现任男友宣布在一起了。

三年前的年节下，一次家庭聚会上，我姐认识了这位男友，电视剧情里的俗套，落在了我姐身上。仿佛为爱情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都会为了这样的开头，极尽辞藻。一见钟情的瞬间，男生展开了追求，摆出了一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架势，而在年平均日照时数高达2120小时，流动人口700多万的城市深圳，这样的攻势就像干鱼碰上了水，子弹上了膛，炫迈遇到了雪碧。在大家都惊讶且不看好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了。

战争就这样埋下了引子。

大抵上，父母都会将自己的孩子视为独一无二的宝物，什么样的对象能配得上自己的孩子，总归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过过眼。于是就在这一来二去中，家长愈发不喜欢这位新晋的男友，最关键还来源于两位母亲都同样强势，像是战争中操控的军火商，一言不合就开打。不过庆幸的是，两人在深圳，离安康有着800公里的山山水水，天高皇帝远的过了三年。按照我姐的话说，这三年过得那叫一个阳春白雪，万物皆复苏。

男友比姐姐大不了几个月，男女同龄时，心智上往往是有差异的，所以男友刚开始显得不成熟，一副孩子气，喜欢做刺激的事情，最喜欢去的地方除了网吧就是各种游乐场和餐馆。无忧无虑的日子并未持续很久，一年后，这位大男孩失业了。在开始的三个月里，什么正事也不做的他就像警察蹲守窝点一般盯着电脑，打魔兽抽烟，烟雾缭绕着整间小屋的顶棚，姐姐每天回家就如同走进了魔鬼的老巢，老烟枪的烟袋。终于有一天，姐姐说她想回趟家，再待下去，烟雾都能将她酝酿成肺结核的晚期，会咳出大口大口的黑血，说完收拾了两件衣服就踏上返程的火车。

真正想表达的爱意，有时是没有办法轻易交代的，毕竟爱不像老烟鬼的咳嗽，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在火车上，姐姐编辑了长长的信息，在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前发了出去，内容大约就是关于是不是能在一起的未来，不愿放弃的倔强，越是不被看好却越不愿妥协的固执，希望拥有爱情的同时也拥有与世界对抗的枪衣炮弹等等吧。

还真管用，自此以后，这个大男孩学了厨艺，姐姐爱吃什么就学做什么，包揽了家务。下班回家的姐姐就看着大男孩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叮叮当当，整出一桌子的菜味道还不赖，家里干干净净的，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温暖的气息是很容易被感染的。

有人喜爱清汤挂面的生活，有人爱辛辛那提的神神秘秘，还有人钟意棋逢对手的博弈，但我姐属于前者。一年前，两人回到家，做着稳定的工作，窝在自己的小窝，为未来筹谋。

的确，大男孩个子不高，精瘦精瘦，远看还弓着背，五官是路人甲的模样，站在我越来越漂亮的姐姐身边，远不达男友的标准。双方都有暴躁的因子，冲动起来也吵上两嘴，撕破脸皮，所幸道歉也都来得及时。姐生病时，饭和药会端到唇边，每次朋友聚会都带着她，给足安全感。工资不多也都想存下来给她换手机衣物，踏实工作想一步一步给她更好的生活。记得姐姐家里所有亲戚，不忘每次的节礼。买了车，也从不推脱亲戚，每每都周到细致。而姐姐一边考着试一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追问多余的时日，交由他保管。和朋友吃饭点他爱吃的菜，逛街想着给他买东西，吃饭时也不忘问他是否同样吃了。

原本也就这样下去了，但谈婚论嫁之时，却因两方家长拒不退让，大年初三，战争打响。两人夹在家族之中，成了最终兵器。从过年僵持到端午，大男孩上门却依旧没有带回一纸婚书。

家里因为这桩婚事明显的分裂成楚河汉界，全家都站在楚河那边，我姐一人站在汉界，只有我一个人站在中间。我看着她，手持爱与枪炮，脸上的表情很坚定，我知道在为彼此改变的岁月里，她知道前路的烽火，也知道手中的子弹要飞出去了，因为那个终点有人在等待着她迈出坚定的一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顺心遂意。那就身在井隅，心向璀璨吧。

愿天下有情人，破镜重圆，言归于好。祈祷着，拥有爱情与枪炮，彼此都变成更好的模样，然后一起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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