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河里住着“神仙”

■刁枭武

在陕南白河县西北，旬阳县东北方向有一条河叫仙河。仙河从北往南流至旬阳县的蜀河镇后，与蜀河次第交汇、聚入汉江。仙河之东之北是湖北境。从行政区划上看，仙河属旬阳县管辖。但山不转水转，碰不见遇见。从风俗习惯上看，这个秦巴深处的随水走、顺山转的三角区，却有着共同的乡土情趣及文化小心思。

这里的人们都说，仙河里住着“神仙”，仙河里的“神仙”是一男一女两个“世外高人”。据传，这两个人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可预知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且无不应验。更有甚者，说是女“神仙”给孕妇接生之后，便知小娃日后前程；男“神仙”虽然看不见，只须双手摸来人头骨，就能算出来人将来能“描龙”，还是会“画凤”。这些情节一时传得神乎其神。于是乎，旬阳人，白河人，以及东北方向的郧西人，西北方向的山阳、镇安人，心里有个向往的，思想上有个疙瘩的，还有做梦都想升官发财、飞黄腾达的，皆因闻名而往，一探人生世故的深浅。

我的妻子就对仙河里的“神仙”笃信不已。妻子生在白河大山里面。在未遇到我之前，她和老家许多女娃一样，长到快二十岁了，竟然没去过白河县城。那一年，她的父亲因积劳成疾去世。她对家里早年订给她的“姑表娃娃亲”心有忌讳。想要逃婚寻找幸福，又怕前途未卜。听人说仙河里的“神仙”能预知前途休咎，便伙同两个闺蜜，偷偷央求村里一个识路的长者带了她们去仙河。仙河里的瞎子“神仙”问她算啥？她说算婚姻。“神仙”摸了她的额头说：这女子好有福哎，你的“女婿娃子”在西北方向上千里之外！回到家里后，她几经周折说服母亲，随一个正好回来探亲的亲戚来到西安。一个月后，我们在一家建筑工地不期而遇。父亲是这家建筑工地的承包商。她初来西安，在此打工。而我，正在西北大学作家班进修。记得那是个周末，我从学校来工地看望父亲，我们一见钟情。妻子每每讲起这段往事，言谈之中，无不对那瞎老头充满敬畏。我曾不以为然地笑说：你那纯粹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其实，这本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中华传统文明源远流长。大江南北，上下五千年，人们在生命体验和生存发展中，又何曾少了神话和传说？仙河里的“神仙”其所以被传得神乎其神，主要原因与这里人们的生存条件和对生活的念想有关系。白河县与湖北郧西接壤，北至湖北关防一带，峰回路转，环环相扣，山连山，路弯弯。抬脚爬坡、收脚下坎。过去生存条件之艰难，是住在平原上和大城市里的人难以想象的。在艰难困苦中求生存，除了要有顽强的毅力外，人们还时时怀揣着美好的念想。正因为这念想是美好的，就很容易升华为朴素的信仰！人心向美，天不欺善。仙河里的“世外高人”，也就自然地被赋予了寄托精神的载体而成了“神仙”。

世上没有神仙，仙河里也没有神仙，仙河里住着格物知理、春风化雨，以及心存美好、向上向善的人。人心美好，过得自在逍遥，可不就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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