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家庭暴力保护弱者

“反家暴日”，市民在咨询。本报记者 朱宇鲲  

记者关注

家庭暴力一直是全社会关注的焦点，今年11月25日是第13个“国际反家庭暴力日”，家庭成员人身财产权益保护这一热门话题再度升温。

近日，中国乳业打假第一人蒋卫锁因“家暴事件”遇害身亡，因“家暴”引发的刑事案件再次向人们敲响了警钟，家暴绝非人们想象的家庭内部矛盾或纠纷那样简单，每一个人都要正视 “家暴”这个严峻话题及其引发的严重后果。

当“家暴”向你袭来或你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正在遭遇家暴的威胁时，如何能有效地预防或制止悲剧的发生？除了妇女组织、民间团体等联合起来，共同应对妇女和女孩所受到的暴力外，法律学家和社会学家也一直强烈呼吁，尽快出台反对家庭暴力的相关法律，用法律武器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弱者。

本报记者 朱宇鲲  

反家暴 陇原在行动

12338维权热线遍布陇原

11月25日“反家暴日”当天，兰州市妇女维权家园负责人常葆收获了一份意外的惊喜。当一面刻有“依法维护妇女权益 真情化解家庭矛盾”的锦旗送到常葆手中的时候，她一时激动不已，“我们这几年的维权工作没有白做！”

原来今年7月份，王晶（化名）和丈夫经常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被丈夫酒后暴打几次后，王晶来到兰州市妇女维权家园中心，在中心的调解下，丈夫写下“不再打老婆”的承诺书。王晶说，从此丈夫再也没有动过手，两人相爱如初。

王晶能找到兰州市妇女维权家园，还要从一部维权热线说起。

据省妇联党组成员、纪检组长胡兰介绍，为了方便和普及妇女维权，省市县三级全面开通了12338妇女维权热线和反家暴热线，为遭受家庭暴力侵害的妇女提供法律咨询和服务；同时加大对涉及家庭暴力信访案件的督办力度，省及14个市州、86个县市区全部成立了法律援助机构，2010年为3662名妇女办理了法律援助诉讼案件。

同时，记者了解到，目前省综治委、省高院、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省司法厅、省妇联等六部门联合出台了《甘肃省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若干规定》，从源头上维护受暴力侵害家庭成员的合法权益，为开展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工作提供了法律保障。

不断优化反家暴的社会环境

张掖市妇联最先成立甘肃省首个反家暴庇护中心，两年来，仅有2名“受暴”妇女入住过。天水市反家暴庇护中心成立半年以来无人问津。

“设立庇护中心是有益的尝试和文明的进步，庇护中心遭遇尴尬处境，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努力的方向。”张掖市妇联权益部负责人白素萍说，反家暴是一个深层次的社会问题，需要执法部门、法律界人士、心理学专家等多方面的参与。

据省妇联有关负责人介绍，靖远县是全国妇联、联合国多部门合作预防和应对家庭暴力项目三个试点县之一，在全省反家暴工作中处于领先地位。

“在反家暴项目实施中，存在一些现实的困难。”靖远县妇联权益部负责人介绍，主要体现在社会公众包括司法机关对于家庭暴力观念的误区，导致取证难、调处不力。对于家庭暴力，社会公众的观念仍停留在“家务纠纷”层面上，认为两口子打打闹闹是正常的，劝劝就可以了。这种观念导致律师向受害妇女亲朋邻居取证时，他们含糊其辞，甚至拒绝作证，造成取证困难，受害妇女权益难以保障。

该负责人还透露，很多妇女在遭遇暴力时拨打110报警，经常是警察到场看到打得不严重，简单说句：“别打了”就走了；有的直接到法院要求给予处理，得到的答复是：向当地派出所或社区居委会反映解决。受害妇女被当作皮球踢来踢去，反而让施暴者有恃无恐。  

“‘反家暴\’的实际操作难度仍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省人大法工委法规处调研员杨冬梅曾参加过多次反家暴调研工作，对此深有感触。

“警方在处理家庭暴力事件时非常尴尬。”杨冬梅说，大多数被实施家庭暴力者，往往因为施暴者面临受拘或被处罚款而自行要求撤案。于是，“反对家庭暴力在法律实践中作用甚微，更多停留在道德劝诫的层面。

“反家暴不仅需要相关职能部门的努力，还需要社会各界的配合。”省妇联权益部王霞德部长说，为了使反家暴社会环境不断优化，每年的“3·8”维权周、12·4“法制宣传日”、11·25“国际消除家庭暴力日”等活动日，省妇联会同相关部门采用多种形式开展《妇女权益保障法》《未成年人保护法》《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甘肃省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若干规定》等相关法律法规的宣传咨询活动，多渠道、多层次地对群众进行普法宣传教育。

反家暴已列入2012立法计划

近几年来，法律界人士呼吁：尽快完善反家暴的立法工作，建立行之有效的法律制度。

甘肃和瑞律师事务所律师阮磊，长期从事妇女维权工作，他认为，目前对家庭暴力的法律制裁，除有关法律中有原则规定外，在司法实践中主要适用《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中的故意杀人、故意伤害和虐待罪等条款。但在实际生活中，大多数家庭暴力行为，因达不到法律规定的最低处罚标准而得不到制裁。

甘肃怡欣心理咨询中心反家暴项目负责人杜俞瑾教授介绍，近几年全国已有28个省区市出台了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地方性法规或政策，一些地级市也制定了地方性法规。值得庆幸的是，在社会各界的积极推动下，全国人大常委会已明确将制定“反家庭暴力法”列入2012年立法工作计划。 杜俞瑾说，该法一旦出台，将与现有的众多反家暴法规和政策一起，为更多的中国家庭构建坚实的法律屏障，惩治施暴者的法律依据将更加明晰。

与立法层面对应的是民间的救助机构。兰州市安宁区枣林路社区主任李莉认为：“民间团体有独特的优势，德高望重的志愿者妈妈们去劝解家庭暴力问题，当事人把她们作为长辈看待。”李莉说，从年轻人的角度为家庭着想，大部分当事者更愿接受这种调解方式。

甘肃怡欣心理咨询中心是一家民间组织，开展反家暴工作已有6年的时间，先后电话热线开导、解疑2000余人，并免费为800多名遭受家庭暴力的妇女提供过帮助。

为自己维权

对“第一巴掌”说“不”

加强沟通 拒绝冷暴力学习《婚姻法》 为自己维权

11月25日，在兰州市城关区张掖路街道贡元巷社区——兰州市妇女维权家园门前，兰州市妇联及甘肃怡欣心理咨询中心共同开展反家暴日宣传咨询活动，一位农村妇女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她叫赵丽华（化名），10年前，在家人的介绍下与大她3岁的丈夫结了婚，本以为一生就在平淡中度过的她，万万没想到，婚前温柔的丈夫竟变成了施暴的“恶魔”。

“他每次打完我就后悔、道歉，我原谅他一次，两次，三次……现在已经数不清挨了多少回打了，脸、手都被打肿过，我真的很无助。”在当天的咨询现场，赵丽华提起自己的遭遇，激动的情绪仍难以平复。 赵丽华的丈夫在一家企业上班，平日里性格并不暴躁，可一旦喝了酒，就像变了一个人，常常情绪失控，借着酒劲使性子。

如今，大女儿已上小学，在面对离婚还是忍受的抉择时，赵丽华一时六神无主。

甘肃怡欣心理咨询中心杜俞瑾教授介绍，像赵丽华这样常年忍受家庭暴力的农村妇女不在少数，拳脚暴力多发生在农村、城乡接合部等经济落后地区，这些地区人们文化水平相对较低，男性信奉‘老婆要靠打\’，容易对妻子施行暴力。面对家庭拳脚暴力，杜俞瑾建议女性朋友们阻止家庭暴力，首先要重视婚后第一次暴力事件，对第一次家暴要说：“不”，绝不示弱，让对方知道你不可以忍受暴力；同时也可借助妇联、心理咨询机构或者法律来为自己维权。

加强沟通 拒绝冷暴力

阮磊是本次活动现场的一名义务法律顾问，来自甘肃和瑞律师事务所。

“近年来‘触及灵魂\’的那种冷暴力在不断上升。”阮磊对此颇有感触地说，冷暴力大多发生在有较高学历的家庭中，这个阶层对自己有较高的道德期望，但同时也面对着较大的压力，一般表现为对被施暴人造成的精神上的长期伤害，诸如长时间与对方零交流，完全冷落、漠视对方等。

在外人眼中小梅（化名）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自己有稳定的职业，丈夫是政府官员，家境宽裕。两人均受过高等教育，婚后两人因琐事闹得不可开交，虽然守住了不能打人的底线，但囤积在彼此心里的郁结演变成冷暴力。

小梅向心理医生道出了她的痛苦：丈夫几乎半年没和她说话了，在家中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从不打招呼，即使说话也是言语粗鲁，就像一把刀子直插她的心窝。她因此得了抑郁症，最近发展到了无法正常生活和工作的程度。

阮磊分析说，不能认为只有殴打等身体上的伤害才算家庭暴力，像本案中丈夫对妻子不闻不问，或进行经济压制，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种形式，被称之为冷暴力。

阮磊在近几年接手的案件中注意到，受社会地位等因素影响，冷暴力现象正逐渐侵入一些高学历、高收入、高职位的白领、知识分子家庭。“夫妻双方不能让冷暴力升级”，阮磊认为，加强沟通是杜绝冷暴力最好的方法。

学习《婚姻法》 为自己维权

据全省妇联系统信访统计分析，2009年全省妇联系统共接待家庭暴力案件893件次，占婚姻家庭案件类的31.5%；2011年1472件次，占婚姻家庭案件类的42.6%。省妇联的另一项关于甘肃省家庭暴力问题调查问卷显示，约30%的家庭出现过家庭暴力，其中有90%的受害者为女性，并且有相当高的比例是出现在贫困和农村的家庭。甘肃省家庭暴力呈不断上升趋势，特别是家庭中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已成为侵犯妇女人身权利、影响家庭和社会和谐稳定的社会问题。

曹兰也是当天活动现场的一名义务法律顾问，她是甘肃玉榕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记者采访时，她正在给前来咨询的市民耐心地剖析法律条文。

“根据《婚姻法》第46条规定，配偶一方因实施家庭暴力或者虐待、遗弃家庭成员，而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赔偿，即受家庭暴力的离婚妇女，不但可请求物质赔偿，而且可以请求精神赔偿……”曹兰耐心地讲解道。

“以暴抗暴”酿悲剧

案件一：杀妻逃亡13年终受审

案件二：不堪打骂 她勒死丈夫案件三：锤杀丈夫后自首警钟长鸣 遏制“以暴制暴”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全省基层法院审理的婚姻家庭案件尤其是离婚案件中，普遍存在家庭暴力问题。

当家庭暴力日趋严重、矛盾日益激化的情形下，这种冲突便往往以一种极端的犯罪形式释放出来，严重的家庭暴力导致女性“以暴抗暴”的案件时有发生。

11月25日“国际反家暴日”前夕，记者从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了解到一起因家暴引发的命案，丈夫杀妻逃亡13年后，终落法网，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周祥（化名）是永靖县刘家峡镇的一位农民，仅有小学文化的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婚后和妻子因琐事发生矛盾，动手殴打妻子后，妻子便抱女儿回到娘家，后周祥多次去岳父家叫妻子回家未果。

1998年8月1日晚，周祥酒后又去岳父家叫妻子回家被拒绝。周祥和岳父推搡中，周祥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准备去戳岳父时，妻子见状从后面拦腰抱住周祥，周祥持匕首在妻子的大腿部戳了两下，妻子被送往医院抢救无效于次日死亡。后经法医鉴定：伤者系被锐器刺伤左、右大腿，损伤动、静脉血管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见妻子伤势很重，周祥趁机逃跑，从此开始了13年的漫漫逃亡路。2011年11月21日，周祥被金塔县警方抓获后，移交永靖警方。

今年7月23日，临夏州中级人民法院经过一审认定，周祥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死者丧葬费14362.50元。

案件二：不堪打骂 她勒死丈夫

有从事审判案件工作多年的省高级人民法院赵莉法官的记忆中，最让她难忘的是2011年7月参与审理的一起因家庭暴力引发的刑事案件。

陈花（化名）是陇南文县的一位农民，婚后和丈夫一直感情不和，经常遭到丈夫打骂。陈花曾有将丈夫杀死的恶念。 2010年5月26日，丈夫回家吃饭时，嫌陈花做的饭不合自己的口味而谩骂，引发陈花多年的怨恨，当晚9时许，陈花将碾好的安眠药粉放入鸡蛋汤中让丈夫喝下，等到丈夫昏睡后又把剩下的安眠药粉溶入水中灌入他的口中。而后，陈花取来尼龙绳紧套在丈夫的颈部致其死亡，先后肢解、焚烧尸体后，逃离现场，途中被公安机关抓获。

2011年7月18日，省高院核准了陇南市中院的刑事判决，被告人陈花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案件三：锤杀丈夫后自首

周慧（化名）是武威市凉州区一位老实本分的农民，从小没上过学。1999年，其子因故被执行死刑，丈夫遂经常酗酒，并在酒后殴打周慧及女儿和女婿。周慧长期遭受丈夫的打骂，终于在默默忍受了十年后，铤而走险，将丈夫残忍地锤杀而死。

2O09年7月4日凌晨5时许，周慧趁丈夫在家中炕上熟睡之机，持铁耙多次猛击其头部，致丈夫当场死亡。作案后，周慧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2010年9月27日，省高院经终审裁定，维持武威市中级人民法院原判：周慧杀夫一案是因家庭暴力引发，被害人自身具有明显过错，因而对周慧从轻判处有期徒刑11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警钟长鸣 遏制“以暴制暴”

记者从有关方面了解到，全省公安部门每年接到大量家庭暴力报警案件，近几年，共受理家庭纠纷、家庭暴力报警4300余起，查处伤害妇女儿童和老年人案件3071起。

省司法厅在对兰州女子监狱的一次调查中显示，在押女犯中，不堪忍受家庭暴力为其犯罪直接原因的有62人，占全部在押女犯的4.08%；长期遭受家庭成员殴打、虐待的有107人，占7.04%。

省高院高海涛法官从事案件审理工作以来，参与过不少妻子殴打丈夫致死的类似案件，她认为这类案件发生的主要原因就是家庭暴力。

“两口子有什么事情应该多沟通，多一分理解、多一分体谅，实在相处不下去，离婚也是不错的选择，千万不要失去理智，采取极端行动。”高海涛法官说。

白云法官提醒：妇女同志一旦遇到家庭暴力，就应当积极向所在的村民委员会或者妇联等部门请求处理，并要求留下书面材料；还可以及时拨打110电话报警，并请求公安部门给予登记、笔录等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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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反家庭暴力日 

1989年加拿大一名对妇女运动心怀不满的男性暴徒，认为他的发展机会都被优秀女性抢走了，他枪杀了14名年轻的工科女大学生之后自杀。1991年11月25日，加拿大的一群男士认识到自己有责任站出来反对针对妇女的暴力，决定将佩带白丝带作为个人宣言，表示佩带者承诺本人决不参与对妇女施暴，并且对针对妇女的暴力决不保持沉默。

1999年11月5日，由多米尼亚共和国提议，60多个国家支持，第54届联合国大会正式通过第134号决议，将每年的11月25日定为“国际反家庭暴力日”，将白丝带活动推向了高潮。其目的是作为一种机制来提醒各国政府：有责任消除对妇女的暴力，这是为阻止悲剧发生而采取的全球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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