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纵深 景泰，明长城遭毁之痛！

近期设置的水泥标志一侧，是景泰明长城被开挖的豁口。

近日，随着国家文物局的一则督查信息的发布，甘肃景泰境内部分明长城遭到人为破坏的消息不胫而走。正因如此，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场保护长城、保护域内文物的行动在景泰县域迅速展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曾被诸多当地群众及官员称为“近年来最大一起负面事件”的事件，如今却逐渐转向良好的方向。

■ 文/图 本报记者 薛长明

被人遗忘的明长城

万里长城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人们习惯说“东起山海关，西到嘉峪关”，指的就是明代长城。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大多数人们只记住了山海关和嘉峪关段长城的雄伟，却不知在绵延万里的长城沿线，已经有许多极具历史文化价值的长城遗址，在自然或者人为的侵蚀下，逐渐失去了光彩，呈现出千疮百孔，逐渐消失的境地。

景泰县地处黄土高原与腾格里沙漠过渡地带，被称为河西走廊东端门户。

这里有开凿于北魏时期的五佛沿寺石窟、有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的永泰龟城、更有作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明长城，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文物重镇。这其中，景泰明长城无疑是当地最为耀眼的一颗文物明珠。据相关资料显示， 景泰县内的明长城又称“新边”，修建于明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自靖远县越黄河进入景泰县。在县境内的大致走向为：由索桥村东南紧依黄河的崖头起，向西北经东关村、西关村、麦窝至芦阳镇。景泰县城距离芦阳镇西十八华里，过芦阳镇继续向西北经城北墩村、西一泵，跨京兰跌路，过八道泉村、青石洞村，越海拔1870米的夹山泉山至红墩子村。由红墩子城墙转为向西，过高家墩、保进墩，由毛牛圈村西北出景泰县界而入古浪县境，与武威市黄羊镇“旧边”相接，长约200公里，纵贯景泰69公里，有附属关堡5个，烽火台82个。

然而让许多景泰当地官员汗颜的是，景泰县自8月份以来，在全国范围内因“景泰明长城遭到破坏”的消息受到关注。

8月26日，记者来到景泰明长城索桥古渡段，这里也是此次事件中被披露受到破坏最为严重的地方。

记者从景泰县县城出发，至芦阳镇，从芦阳镇东南方向进山，前方20多公里处，便是索桥古渡所在地。途中，山路崎岖不平，岔路多处，难以分清方向，无奈之下，记者只得返回芦阳镇寻找向导。但令人遗憾的是，即使是当地人，对于索桥古渡也是极为陌生：“知道那里有长城，但没去过，不知道怎么走。”最终，在当地一位向导的帮助下，记者驱车历时1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放眼望去，这里一片荒芜，没有人烟，更看不到印象中气势宏伟的长城。“这就是长城，在你眼前都不知道。”向导笑着说。而所谓的长城，在这里也仅仅只是一条高约2米的低矮土墙，如果不是向导说明，记者还以为这是一段自然形成的土坡。

沿着长城一路向东，长城就像一条蜿蜒的长蛇一样，逐渐展示出了它原本的面貌，同时，长城两边在此次事件之后，刚刚栽下的“长城”界桩也清晰地标出了长城的脉络。和山海关、嘉峪关的砖砌城墙不同，这段长城基本是土墙和山体相结合的方式建成的。

由东行约1公里就到了黄河，也是索桥古渡的所在地，这里在以前是一个渡口，连接着景泰和靖远两地，为了驻守此处，当时的明朝政府在这里修建了索桥堡。索桥堡作为长城的附属关堡，遗址占地面积约7200平方米，平面呈不规则状，堡墙石砌，高0.5-3.2米，堡内有房屋遗址和寺庙遗址，并有一座高8米、顶部直径26米的石砌桥墩，为当年修建索桥时遗留。

时至今日，索桥堡早已没有了以前的威严壮观和市声繁华，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就像向导说的，“这里在历史上，可能有过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场景，但是现在，它只是一片荒野。”

烽燧遭破坏 城体千疮百孔

今年7月，一伙非法淘沙采金人员在索桥堡附近黄河边作业，给这里带来了无法复原的灾难。在大型机械的推进下，索桥堡内部的部分街道和古道被拓宽，上面铺上了一层砂石料，大量的机械遗迹赫然呈现。在通道尽头，是一片设立在黄河边紧邻索桥堡的采沙场，虽然如今采沙场早已是人去楼空，但是遗留下的现场仍然触目惊心。

为了让车辆顺利到达采沙场，不法分子甚至不惜在长城上直接拓宽了一个原有的豁口，在重型机械依然无法通过的情况下，径直沿土坡翻越长城，导致长城墙体部分被压塌。曾经抵御域外铁骑的长城，在现代机械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一样。

据文物专家勘验的结果显示，索桥长城另一处墙体因开挖水渠形成了一条宽约2.5米、高约0.7米的豁口，不法分子对原本与长城平行的一条浅冲沟进行大规模改造，墙体南侧亦开挖有一条水渠，与墙体豁口相接，对长城墙体及其南侧地貌造成严重破坏。而对文物破坏最为严重的一处是长城烽火台七座墩因人为铲挖惨不忍睹，一座烽火台被铲车毁坏，烽火台台体有一半被铲削殆尽。其南侧1座小燧体被机械铲平，现场只采集到6块瓷片。现场勘验初步认定系盗掘古代遗址的犯罪行为。

诸如此类的人为破坏事件，在当地并非第一次。2012年10月，位于景泰红水镇的一段明长城就曾遭到不法分子人为采掘，遭到采掘的区域达500米左右。

如果说，上述的不法分子是刻意破坏，那么许多无意识破坏，对于明长城的损坏则显得更为深远。就在前不久，记者也曾走访了位于景泰县原建工局农场区域内的一段明长城。虽然这里距离县城仅有不到10公里的路程，但是当地群众对于文物保护知识的匮乏让记者印象深刻。几乎被尘土掩盖的“甘肃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明代长城遗址”的石碑，城墙上肆意玩耍的孩子，村民在城墙上肆意堆放谷物，甚至有村民直接将长城当做自己院墙的现象比比皆是。

记者翻阅相关资料了解到，上世纪80年代初期，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期间，景泰县约18公里长城遗迹被夷为平地，就连它所附属的墩台、关堡以及一些相关遗存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有的已濒临灭顶之灾。

“我们从小就生长在长城脚下，在长城上玩大了，还在长城下的坑洞里玩过捉迷藏，长城可以说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村委会宣传保护长城的政策，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违法了。”采访中，当地一位中年人说道。

亡羊补牢 为时不晚

2006年我国《长城保护条例》颁布实施，长城保护工作虽取得一定的进展，但有专家表示，由于缺乏执法者，缺乏具体细则，《长城保护条例》仍处于一纸空文的状态。2014年中国长城学会调查显示，长城保护状况不容乐观，以明长城为例，明长城的墙体只有8.2%保存状况较为良好，而74.1%的保存状况较差，甚至只剩下了地面的基础部分。

以景泰县为例，根据靖远县县政府提供的一份调查文件显示，截至目前，明长城景泰段除了景泰县响水白土梁、芦阳水沟山、红水长寿山等处为石块垒砌，至今保存较好，其余大部分地区因土质疏松，经风雨长期侵蚀，已自然倾圮，只留残迹。

8月5日，景泰县文物管理保护人员陪同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有关研究人员对索桥堡进行考察时，发现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明长城—景泰索桥堡段遭到人为破坏。之后，景泰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成立事故调查领导小组，立即开展事故调查，同时向甘肃省文物局汇报。

截至目前，经查，索桥堡、索桥1段墙体及2段长城墙体被毁3起案件得以成功侦破，目前已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4名。7座燧墩被毁案正在全力侦破。调查组根据案件侦破掌握的情况，重点对3个部门和1个乡镇共7名责任人分别进行立案查实，对其他责任人也在进一步调查。

同时，该县对全县境内明长城和其他文物点进行普查，目前，国保、省保单位普查工作已基本结束。同时，进一步加快推进界桩、界碑的竖立工作。辖区内长城保护范围及建设控制地带划定意见已草拟完成。为了保证以后的文物保护工作，景泰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将县文物局设置为正科级建制事业单位，核定编制8名，目前已到位5人。

即使如此，面对几十公里的明长城遗址，而且大都位于深山之中的现状，单靠这8个人，显然无法做到较高密度的巡查监督，起到强有力的监管和保护。针对这一现象，中国长城学会副会长董耀会就曾表示：“长城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单体线性文化遗产，绝大部分处在野外，不可能像其他文物那样收藏起来，对它的保护，单靠文物部门是不行的。”“除了国家和地方要加大对长城保护的资金投入外，要充分调动社会的力量，通过地方立法的方式鼓励社会资本的进入，可以建立健全农民长城保护员制度，使长城沿线居民都成为保护者。”

此次景泰长城毁坏事件，无疑令人心痛。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事件发生后，景泰县立即采取了各种措施，向当地群众广泛开展《文物保护法》宣传，在当地掀起了一场文物保护行动，在短时间内，让大部分群众知道并了解，“长城是重点保护文物，不能轻易破坏，否则可能会遭到法律的制裁”。

长城遭到破坏已成事实，追责亦为一种弥补行为。如何保护长城文化遗址在以后的岁月里免遭破坏，依然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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