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饺子味儿更美

师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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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腊月二十几儿,我爸从会宁刘寨“改造”完回家了。我爸带回了一张胡子拉碴的沧桑的脸,他还带回了“一刀子”(一条子)肥膘一巴掌厚的猪肉。这“一刀子”肥肉,除了皮和巴掌厚的膘外,几乎没有瘦肉。“细儿详”(仔细)一看,膘上苫了一“钱儿”(铜钱)厚的瘦肉,而且这瘦肉并没有苫严所有膘,只是苫了一部分。

我一看这“腻(ni)腽人”(肥腻)的猪肉,差点都吐出来,脱口对我爸道:“爸,你拿来的这肥肉,尽是膘,叫人咋吃吗?哪怕你买些儿五花儿肉,还能做糟肉或‘红炖\’(红烧肉)。”“你‘辨来\’(懂)个啥?”我爸煞有介事,“这种肥肉最解馋,和酸菜炒上吃能把人香死!”

我爸把肥肉放厨房案板上就对我妈说:“赶紧给我包些儿饺子吃,到刘寨蹲了半年,一顿饺子都没吃过,我馋痨都犯了!”用啥拌饺子馅馅儿,我妈犯难了。寒冬腊月,没有任何新鲜菜,就连窖藏的绿萝卜都没有,只有我爸拿来的肥肉和缸“来”(中)腌的酸白菜。

我妈“思想”(考虑)了一阵儿,突发奇念,准备尝试用酸白菜和猪肉的肥膘拌馅馅儿包饺子!说实话,此前我妈也从未用酸白菜拌饺馅馅儿。但她坚信,只要是菜,就能拌馅馅儿!

她先把“一垛子”(半颗)酸白菜从大缸中捞出来,控掉酸水,放入水中漂半个小时祛老酸味儿,再捞出切碎。她把切碎的酸白菜先攥去水分,再放入盆盆儿来,拌入适量的盐往出杀水分。她将盆盆儿一端用“蘸布”(洗碗布)垫高,把酸白菜整体往垫高的一边推,让杀出的水流向空出的低处。等水杀完后,我妈把切碎的肥膘和入,加了适量的“调货”(调料)顺时针搅拌匀。搅匀后,我妈才总结道:“盐杀出了酸白菜中的绝大部分水,肥膘腻住了剩下的极少的水分,用这样的馅馅儿包饺子,保证不会煮烂!”

接下来,我爸和面,擀皮儿。他擀皮儿的速度很快,我和我妈包都包不及。我爸擀一阵儿,停下来,帮我妈和我包。他包的叫“荞麦棱子”的饺子,把适量的饺馅馅儿往皮上一放,双手合拢一捏,一个饺子就包好了!比我妈包的“草帽儿”和我包的“羊尾(yi)巴儿”快得“没影影子”(无法形容)!

包好的近两百个饺子,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高梁秆秆儿拼接成的圆形笆笆儿上。笆笆儿上撒了“面泊”(干面粉),以防饺子粘在笆笆儿上。

铁锅“来”的水“滚”(开)了,我妈揭开锅盖,把放在柳条儿编的大漏勺儿上的饺子,连漏勺儿带饺子“一趟儿”(一齐)下锅中。我妈说,只有这样,饺子才不会“驻”(粘)在锅底,捞的时候粘破皮儿。

漏勺儿“来”的饺子煮得都漂起来后,慢慢抽出漏勺儿,再滚一滚儿,饺子就煮熟了,用漏勺儿捞入碟子中,上桌,开吃!

我妈用醋、酱油和熟好的清油在蘸吃子“来”调好蘸饺子的汁汁子,可惜当时没香油,不然调些儿香油蘸着吃饺子,味道更“窜”(香)!

我搛起第一个酸白菜肥膘馅馅儿的饺子,咬开,才一嚼,酸爽与醇香交融的新奇囗感立即撩拨起所有味蕾,整个口腔霎时激越不已。接下来的细嚼细咽,我的食道、肠胃得到前所未有的抚慰。美食给人带来的幸福,在这一刹那升华……

我爸很悉心地吃完这顿饺子,他边喝下过饺子的原汤边啧啧不绝地称赞。我妈也没想到,因陋就简、就地取材的酸白菜,与肥膘和在一起能融合出如此美妙的滋味儿!

从此,我们家包饺子多了一个品种:酸白菜肥膘馅馅儿饺子。

我妈在世时,靖远老家年年腌一大缸酸白菜,我妈常给我爸包酸白菜肥膘馅馅儿饺子。我妈去世后,我把我爸接到兰州,住楼房没法腌酸白菜,我就买酸白菜,给我爸包酸白菜肥膘馅馅儿饺子。尽管我爸从不嫌我们做的饭不好,但吃我们给他包的酸白菜肥膘馅馅儿饺子,他总会说:“没你妈包的香!”

买的酸白菜和带肥膘的肉,都不如当年的纯正,加之我们的手艺肯定比不上我妈,我爸这样评价,也算是很中肯。

今年冬天,我腌了半尕缸缸儿酸白菜,放在自认为温度较低的地方,谁知还是白花的一塌糊涂。本来想包酸白菜肥膘馅馅儿饺子,没来得及包,最后两垛子白花的差点儿变质的酸白菜,也被我用凉开水淘净,切好,泼上清油拌上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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