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笔驿情结难解

2018年6月10日（农历四月二十七）晴

依然谷北。溯嘉陵江沿S410而上为水栈，过清风峡、三滩村、军师庙经文安乡进入大滩镇——嘉陵水道广元由北至南第一个水驿九井驿。大滩得名于九井弯水急滩大。至广元航程58公里。

《梁州图经》载：“栈道连空，极天下之至险。兴利州至三泉县（唐时三泉县在朝天镇三滩村），桥阁共19380间，护险编栏共47134间”。难以想象，40公里航程内的桥阁编栏如此密集。

如今虽难见嘉陵云栈之磅礴气势，但江道蜿蜒，两岸山峰连缀，壁立千仞，峡谷深切，穿峡而行的410省道仍然百步九折，索岩傍崖。清风峡、李家沱、红岩子、八庙峡黑窝子沿等地的栈道遗址均在1-2千米以上，三排孔眼，吊滩河遗址孔眼多达300多个。

九井弯有回民居住，占地千多平米的拱北建筑华丽雄伟，圆形穹顶高耸入云，大山之中难得一见的恢弘壮美。全国各地回民每年来此祭拜先祖。《四川回族史》载，迁入四川广元的回民多为关中平原回民。

九井滩经宁强燕子砭、古阳安关接先秦石牛道；亦可上略阳、凤县向右直抵秦岭出散关（故道）；更重要的是可沿嘉陵江北上经略阳、凤县向左沿西汉水、青源河、白水江溯流直达甘肃成县、礼县和祁山（陇蜀古道祁山道），这条线路与筹笔驿关系紧密。

宋朝我国大兴漕运，淳熙年间,利州提刑张曩容,督率十民“凿平九井滩三巨石，致嘉陵江馈运无阻”，“牙墙嘉陵来，轴若尾联属”，大滩渡、回龙渡,以及流行在大滩的《纤夫歌》，都是嘉陵江漕运繁忙的真实写照。

在这条谷里，有一个很重很重的筹笔驿情节，让人不能一晃而过。返回时在军师庙大桥停车，对周围地形进行了详细查看，对此地居民进行了专门走访调查。

以军师庙大桥（上世纪末以工代赈工程）为界，桥北为八庙村，桥南为军师村。两村过去同属筹笔乡，上世纪70年代撤乡并镇时，撤掉筹笔乡，八庙村并入文安乡，军师村并入朝天镇。桥北立有军师庙大桥石碑，碑记“此地为三国古道筹笔驿军师庙”；桥南立有篆字“筹笔驿”石碑。军师庙位置就在现在的军师庙大桥南侧下面有一片竹林的地方，准确说在S410.12公桩之地。这里现在为朝天镇军师村一组的村民聚居地。支流梅家河与嘉陵江两水在此交汇，冲击出一大片滩涂。具备建庙立祠设驿的条件。

站在大桥中间四望，周围群山连绵，悬崖壁立，四岸对峙。群山如千峰排戟，万仞开屏。“饮马溪”（梅家河）、“陈家营”（屯兵之地）、“仓坪”（粮库）、“天贡唐”（死难士兵葬地）、“安家山”（负伤士兵就地安家）这些地名，均承载诸葛亮北伐的传说。

军师村一组村民杨志国带我们去看了现场，刨开杂草，能依稀看见夯土墙，我没这方面专业知识，不能断定什么朝代。小时候他们听老人讲军师庙曾有厦子48间，他们虽没看到庙，但每涨一次大水，就能看到河坝的碑刻，香炉，筒瓦，还有埋在滩涂下到石碑。区文化局负责人来考察后拿走了一些东西后，在此立了“筹笔驿”碑。

从饮马溪上行有条小路可达七盘关和神宣驿，现在已建成乡村公路。显然，三国时代，这里是一个既隐蔽又通达的水陆两用之地。

清乾隆二十二年《四川保宁府广元县志》（山川卷）载：“筹笔驿在（广元）县北九十里，诸葛武侯出师常驻军筹划于此。”与南宋王象之《舆地记胜》、南宋祝穆《方舆胜览》记载相符。

驿站之名来源于诸葛亮曾经在此排兵布阵，筹划军事，据说平走陇右的军事思想就产生于此；还有人说诸葛亮《后出师表》在此写成，且不说《后出师表》的真伪有争议，即便是真，“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一句说明在此地写就的可能性小。但前者极有可能。虽此时秦汉驿道沿白水关一线，但诸葛亮谨慎，不排除他北伐时安排一部分兵力从朝天谷北上。一来行军隐蔽，二来熟悉线路，做到进退有数。前面我已经讲到诸葛亮研制的木牛流马，在陆地为木牛在水里为流马（流马即船），诸葛亮非常重视对水路的利用。而沿嘉陵江北上可直接进入西汉水，不用中途水陆转运。平走陇右本身就是对水路的极端利用。诸葛亮死后，感念其功德，在此建祠纪念不足为怪。

朝天区志载：“周静帝大象二年（580年），王谦反隋，火烧筹笔八庙”。说明隋朝就建有筹笔驿（或店、庙、邮、亭、传）。自唐至清，历代文人过此凭吊、怀古、感叹。留下诗篇多达33篇，远超潜溪河盛景龙门阁。“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盖恨谯周。惟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显然，官方和民间共同认可的筹笔驿遗址即此，卫星地图上有明显标注，导航可直达。

可是朝天本地文人粟舜成却抛出另一观点：筹笔驿不在军师庙，而在朝天驿，即潜溪河与嘉陵江交界处。当我叩开他的办公室时，他对于我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不感兴趣，独独对这一研究成果颇为看重，找出一摞文献依据，并指着窗外的两水相会处的大桥说：“筹笔驿就在那桥头下面”。其主要依据清代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筹笔驿在县北八十里，诸葛武侯出师运筹于此。唐、宋皆因旧名，即今朝天驿也。《志》云：驿有朝天古渡，即潜水所经。”

他撰文大造舆论，言之凿凿，邀请权威人士论证、采信这一结论，准备将军师村的筹笔驿石碑移栽此处。顿时，舆论哗然。市政协文史委为此专门组织市文化局相关专业人士赴军师村考察，现场挖出一块残碑，碑文模糊，“令创祠”三字看得清清楚楚；找到当地老百姓在河坝捡回的砖以及其他物什，等待鉴定，暂不采用粟舜成结论。

朝天驿与军师庙相距不过12公里，且都在嘉陵江边的两水交汇处。诸葛亮在哪里排兵布阵都是合情合理，只要在嘉陵江就没有犯基本常识错误，况且古道驿站常因在小范围内改道而移动，没必要在10公里范围内争个你死我活，古人也告诉我们“尽信书不如无书”。

让人欣慰的是，筹笔驿驿站虽已废弃，但“筹笔驿”情结还在代代存续，今天的争论正是古人情怀的延续。

于我来讲，筹笔驿到底在哪个位置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筹笔驿”所昭示的精神，散发出的光辉，依然像全国各地武侯祠一样照耀后人，诸葛精神依然在天地间浩然长存。

（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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