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民俗是我一生要做的事” 访天水市民俗专家李子伟

在天水,若要说起对天水民俗文化研究的深度和高度,李子伟绝对是数得上的头一个。从方言来源用法再到节日庆祝、礼仪习俗,他都会追根溯源给出一个让人惊叹的答案。

长期从事中国传统文化与地域文化研究的过程中,李子伟先后出版的学术专著有:《诗经译注》《陇上画师张维垣》《陇右文化》《秦州风情》《天水民俗录》《天水远古文明探索》等,并且他还是《甘肃民俗总览》主要撰稿人,发表各类学术论文近200万字。其中,《诗经译注》曾获甘肃省社会科学最高奖,多篇论文获国家级、省级奖励。

将民俗研究作为自己事业的李子伟先生,究竟为何如此坚持并且热爱?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来进行不断的研究和探索呢?日前,记者来到李子伟先生的家中,听他讲述了自己几十年来坚持民俗研究的故事。

从古籍专著中发现民俗

初见李子伟先生,发现年过七十的他利索整齐又精神十足,只要聊起民俗,他就有说不完的话:“民俗就是从古到今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现状,它有传承性,有地域性,也有普遍性。要研究它,就要从阅读开始。”

1992年,李子伟出版了第一部专著《诗经译注》,从民俗的角度解读和翻译诗经,而这种方式打开了他的视野,激发了他更加广泛和深入探索民俗文化的兴趣。“《诗经》是四书五经之一,像《左传》《尚书》《礼记》等,文中都有大量涉及民俗的内容,这便引起了我的关注,我也开始研究民俗、学习民俗。”李子伟说。

但其中的研究过程其实非常不易。“过去,中国的民俗文化都是散见在各种古籍当中,专门的书籍特别罕见,只有东汉的应劭著有一本《风俗通义全译》。”李子伟说,“像《吕氏春秋》《论语》《楚辞》《史记》《山海经》等书中也有不少关于民俗的内容,那么我就必须从各部古籍中来提取民俗的东西。”这也就意味着,李子伟要通读并且深入研究大量的古籍,从中把与民俗相关的内容提取出来加以整理,再将那些晦涩难懂的内容,以更加朴实直白的方式传播。

不仅如此,李子伟还发现,很多宋、元、明、清等朝代的笔记当中也记载了非常多的民俗文化,比如《荆楚岁时记》《东京梦华录》《老学庵笔记》等。“包括现代的范长江写的《中国的西北角》,也是非常值得借鉴的。还有钟敬文主编的《民俗学概论》等现代民俗书籍我都通读过很多遍。”

除了阅读书籍之外,李子伟还收集各个地方的地方志。“天水的地方志我基本上都有,陇南市、陕西省那边的地方志也都有。”李子伟笑道,“像我这样花大价钱收集方志的人可不太多啊!”

李子伟告诉记者,研究民俗就必须广泛阅读,甚至许多看起来和民俗无关的书籍里,也能有很多收获。而且阅读范围要涵盖医学、宗教、历史、文化等各个方面,才能吃透一个地方的民俗文化。

早在2001年,李子伟一家人就被评为全国“优秀读书家庭”,他们把大量的心血和财力用在了家庭图书文化建设中,当时就已藏有各类书籍5200余册,并持续以每月十几册的数量购进新书。从古籍溯源,再到现代理论,李子伟从来没有停止过积累,他用最基本甚至看来最简单的方式,完成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海量阅读,这也为他进一步研究民俗打下了非常坚实的理论基础。

对于李子伟来说,在阅读基础上的实践是必不可少的。“十里不同俗,五里不同风。我经常跑农村,也结交了很多木匠、皮影艺人、酿酒家等民间朋友,他们就能给我带来很多新的发现。”李子伟说,“我还随时记录我听到的东西,以此来研究各个地方民俗的特点。”

从2014年开始,李子伟出门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有一次他带着病就踏上了专程下乡采风调查的道路,东到宝鸡凤县,西到定西临洮,还到了康县、文县、两当一带。“民俗是活态的东西,它是会变化的。”李子伟说,“那我们就不能光寻求理论,还要实地去了解、去发现。”为此,李子伟将他的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了下来,之后将陆续出版。

有趣的是,现如今网络越来越方便,李子伟也找到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进行调查和交流——微信。李子伟的朋友圈就像是一本民俗杂记,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在上面发一篇文章,比如解读方言中的某些读音对应的是什么字,比如节日的来源与习俗等等。“我发一篇文章,就会有很多人和我讨论,我也能从其中发现各地的相同和不同之处。”李子伟为此十分高兴,也更加有研究和学习的劲头了。

李子伟认为,不停地写作让自己保持探索的脚步,发表出来供大家讨论使得民俗研究更加深入并且意义深刻。“前一段时间我在微信上写了一篇关于燎疳节的内容,其中说到这个节日在庆阳、宁夏南部和陕北地区比较盛行。发出来之后,天水的刺绣艺人刘云帆就给我发来了大量的文字和图片反馈,原来武山的山丹、四门等乡镇也有规模盛大的燎疳风俗。我真是孤陋寡闻啊,第二天我就重新写了一篇补充进去,着实开了眼界。”说到这,李子伟笑了,眼里熠熠生辉。

李子伟天生就是一个读书人,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读古书了。1967年,李子伟从当时的天水师范毕业,继而又去西北师大读了6年,学习政教专业和中文专业,毕业后便开始了他的教师生涯。而民俗研究作为一项兴趣爱好,却成就了他,也惊艳了天水。2000年,天水的历史文化丛书中,《秦州风情:天水民俗与民间艺术》就是李子伟所著。2003年,李子伟出版了《天水民俗录》,这是天水历史上第一本详细记录民俗风情的书籍。天水第一部市志的民俗部分也是李子伟所著。不仅如此,李子伟还参与了甘肃省许多民俗方面出版书籍的编撰。可以说,李子伟是天水民俗的记录者和传播者,他的研究与著作,都将是这片土地上永久且珍贵的财富。

现如今李子伟依旧在坚持阅读与写作,天天看,天天写。已过古稀之年的他,也想要寻找合适的传承人,把这份对民俗研究的热爱延续下去。“传承人太难找了,首先在读书这一方面就太少有人能做到。”李子伟叹了一口气,“你不读,我怎么去教?而大量的阅读,还不是说读小说,有些书就是论文啊,那你也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啃,并且吃透它。”李子伟告诉记者,想要研究民俗,无非就是阅读、调查、写作,但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困难。“呱呱、面皮大家都知道,但要寻根溯源,把它记录下来,并得到广泛认可,就是一件艰难的事了。”

一直走在学习道路上的李子伟仍旧对民俗研究充满热情,“研究民俗是我一生要做的事。”到这个年龄他还愿意用手机每天打上一千五百字发朋友圈与友人探讨。“我不开公众号,那个不会搞,我也不需要粉丝,就直接在朋友圈打字,这样自由。我就做我喜欢的事,开拓了视野,长了见识,能再为天水民俗研究贡献点什么,我就得偿所愿了。”李子伟先生喝了一口茶,坐得更笔直了些。

从写作研究中传承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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