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腰带■ 汪润琳 /著

众人已经吊到半窖，这时，后娘王媚儿回来，假意哭着要亲手吊。后娘将妹妹吊到窖口，突然两手一松，妹妹重新跌下窖底。后娘趁众人不备，又将窖边一块石头猛然掀下，就听妹妹在窖底惨叫一声再无声息！白飞云大声质问后娘为啥害死妹妹。王媚儿提起一根棍子一边满院追着打他，一边骂：“我把你个碎短寿的！你爹老早夭了寿，留下你两个碎害货！你一个我还养活不起，那个碎害货不死谁养活……”

这件事令小飞云心底已经种下的怨恨火苗益加呼呼上蹿！他夜里常常眼望着乌黑的屋顶咬牙切齿！心里做着各种各样的盘算。三载春秋眨眼即逝，白飞云终于长成一个身强力壮的少年，而且暗暗练得一手拳脚。一个偶然的机缘，终于使少年心中多年的仇恨之火瞬间喷发。一个夏日午后，白飞云饭后到了私塾，和一个同学为一件琐事吵架，那个同学骂他：“快回家去看，你妈和大头在炕上！”小飞云挥起一拳，打得那同学口鼻流血。他随后扭身飞跑回家，轻手轻脚跑到厨房，找出爹当年杀猪的尖刀，用手指在刀刃上试了试，刀刃依旧锋利。他悄悄溜到后娘住的房门外，一脚踢开门，刘大头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锋利的杀猪刀已经从他屁股里捅进去，眨眼间一柱血污倒喷了小飞云一头一脸一身染红土炕。后娘王媚儿也染了一身血污，吓得狂叫：“杀人啦！杀人啦！”少年杀红了眼，朝后娘脸上喷去一口唾沫，一刀刺进后娘心窝。王媚儿惨叫一声，便于血泊中痉挛呜呼。

十五岁的少年如此快捷利落地杀死这对男女，丝毫没觉得害怕。他在厨房水瓮里洗净手脸上的殷红血迹，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从厨房馍笼里给怀里揣了两个蒸馍，然后抱来柴火，堆在两间住屋与厨房，又将厨房案板上的半罐香油倒上，挨个儿擦火柴点燃，顿时大火烈烈。小飞云望着熊熊烈火大笑几声，趁着村里人还未赶来救火从后门悄然离去，从此他多年没有下落。

大约五六年后，白飞云突然骑着一匹大马回到家乡。他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头上留着乡里人极少见的中分洋发，身穿黑绸褂，腰间与胸前交叉着两条牛皮带，两胯各系一个怕人的“盒盒炮”。白飞云回到白家河的当天，把全村老少集中到他家门前，笑着对大家说：“乡亲们，我出门数年，承蒙大家关怀，未使我家田地荒芜。今日我回来两手空空，只求大家一件事，谁种了我家的地，把地和这几年打的粮食还我！”白飞云说着，一手举枪，照着天空正飞的一只喜鹊啪地射去，那只喜鹊应声落下。村人见状，谁敢说半个“不”字？

白飞云接着请人打墙盖屋，一座新宇很快落成。不久，白飞云又从广出美女的麟游山中一次娶回两位如花似玉的太太。白飞云不种地，他家的几十亩地全租出只收租子。村里人知道白飞云是土匪，都对他畏而避之。他却恪守一句为匪格言：兔儿不吃窝边草。从来只在远方外县干匪活。白飞云是个非同等闲的土匪，一般小匪对他恭而敬之。法门地区因为有白飞云这样的大土匪，一般土匪不敢轻易来骚扰，反倒多少年颇为平安。白飞云又是个颇有头脑的土匪。为了能在家乡立身，他广泛结交家乡各界有身份有本事的人。杨维伍镇长、保警队长崔兆熊、富绅姬耀先、杂货店老板文兴儿，还有胡老七都是他的好友。他还和杨维伍结为义兄义弟。这使他愈加成为法门地区一个颇为奇特的人物。

法门镇欢天喜地耍社火时节，白飞云去野河山北部的永寿县看望一个匪友，返回时路过好畴河，听说驻在不远处枣树湾的师兄郭麻子抢了位天仙似的压寨夫人，白飞云好奇想看，遂拐到枣树湾。这儿满山酸枣树，无一户人家。半山坡有个旧庄院，是过去山里一户老财东的旧宅。那财主荒年时迁往外地，如今这宅子仍有七八孔大窑洞，而且院墙尚在，郭麻子领的群匪近来便迁居这里。白飞云来到这里，见院门外有个认识的小土匪持枪站岗。小土匪笑问白飞云来为何事，白飞云道：“给郭大哥贺喜嘛！”小土匪进去通报后，先将白飞云领到院里。白飞云看见几十名土匪正在院里练“匪功”，虽是严冬之时，土匪们一个个赤裸着身子，有的屁股朝天头朝下，两只手臂撑地在练倒拿顶走路，有的在练攀绳爬崖，有的练上树，有的手执枪托、棍棒对打，有的在练拳击石头，有的对练摔跤，有的练砖击脑瓜顶，有的练刀剁肉身……白飞云对这一切十分熟悉，数年前，他和郭麻子与数十名小匪拜老匪首刁老黑为师学习为匪时，胖大威严的刁老黑正是用这些法儿教练他们的。后来，刁老黑在一次行劫中被同伙打死，他们几十名匪徒弟便散了伙各奔东西。白飞云未料郭麻子如今又用这套法儿来训练他的土匪弟子们。

白飞云跟着领他的小匪进了一孔大土窑。郭麻子正歪着头擦一把明亮亮的新手枪，见白飞云进来，头也没回懒懒道：“你这东西咋想起到我这儿来？”白飞云道明来意，又说：“大哥这么大的喜事，咋不向兄弟打个招呼，让我来喝喜酒？”郭麻子一脸瓜子大小的黑麻子便笑成浅坑坑：“你知道咱这号人是抢着吃食，活了今日没明日，不知道哪天去见阎王爷，抢个女人也不过是露水夫妻，又喝的啥喜酒？”白飞云便又道：“大哥，大喜之日你咋说丧气话？”遂向郭麻子献上几样喜礼，又道：“大哥今日喜得压寨夫人，该叫新嫂子给兄弟点根烟！”

郭麻子就将白飞云领到旁边一孔干净华美的小窑洞。白飞云见炕上坐着一位身穿红棉袄的年轻妇人。那妇人背向坐着啜泣，身上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浓浓的香气。（连载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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