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渡河遐想 ■李喜林

跟宝鸡陇县八渡镇八渡河结识并产生遐想，缘于不久前的一次旅游。

小车驶进八渡镇，是绵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因为从宝鸡陈仓区县功镇拐道，经双白杨镇，再沿鸭脖一样的曲弯公路前行，有时候感觉向南，有时候感觉又向北，有时候纯粹没有方向感，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我第一次走这条路。

说心里话，我对旅游景点向来有种质疑和飘忽感，我不大在意传说之类的誉美之词，在我看来，许多人文景观也许因了数代人集体想象，情感堆积，沉淀了一种神秘，我们往往直观看到的是岁月的侵蚀和时间沉积的腐殖物。

下午，我沿八渡河游玩，感觉中，是在走进一幅画，车子在缓缓地走着，而画轴也在逐渐打开。八渡河确实很美，河水清清爽爽，看上几秒钟就会心醉，河水里有山的黛青，有天空的瓦蓝，还有绿鸟和红鸟的遨游，有时候，也有几朵白云在飘逸，起风时，像变形的白马在驰骋。当然，八渡河里有鱼群在浅层的水里游走，倒影的东西反而在深水里了。

西武当牛心山座落在陇县城东南，吴山之北，关山之东，地理结构奇特，此处当属仙山宝地。沿河依次转下去，看到的是牛心山脚下龙头峡盆地，面积约5平方公里，周围被山夹抱，森林植被茂密，草长莺飞。接着看到的是一段峡谷，十分窄小，两山几乎连在一起，传说唐代长孙皇后和宋代潘娘娘回故里省亲，要路过这里，当地官员两次修建了便桥，现在半崖上仍有当时搭建便桥时穿凿留下的石窟窿。我看了看山崖上的景致，未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牛心石景点了。这是一块巨石，在山侧，远看其形状很象颗牛心。传说古时牛心山一带水多为患，负责治水的大禹借来神牛疏通河道，水患消除了，神牛却因日夜劳作，活活累死在山上。为纪念神牛功绩，人们把神牛心高供在半山崖上，因牛心不稳定，老君爷派徐甲、伊喜从斗率宫取来三块玉瓦垫底，牛心得以稳固。后历经风雨变为一颗牛心石，千百年来一直屹立在山上。

接下来，我相继游览了神仙掌、老君石、丹阳洞、观音洞、积水石、金钟、将军石、花果山、快活林、美人脚印、水帘洞、石锣鼓、酒坊、古槐、青阳峡、烧香台、玉女拜观音、英雄石等景点。次日中午，又游览了八渡河两岸的核桃林和山花。

此后，萦绕在我眼前和梦境里的是八渡河的水，弯弯曲曲，一路逶迤，有时候，这条水域浩瀚如天水，挟裹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有时候，这条水域在丽日下，像一条银练，河水涟漪闪着鱼鳞般光亮。这条水域从什么时候起形成并日日夜夜流淌不息，不知道，是先有西武当牛心山，还是先有八渡河，不知道。沿着这条河溯流而上或是顺流而下，有多少红男绿女在此徜徉过，在此眉目传情，不知道。杜甫的那首《青阳峡》是什么时辰突发灵感写下的，不知道。但诗歌流传下来了，流传下来的还有围绕牛心山那么多的景致，这一切是那样真实和可触摸。还有那么多的传说，我没有亲眼见到过，但不能说没有发生过，至少已经是存在中的存在了。当不管怎么说，我想作为八渡河的水域应该是第一个存在者，也许有了这条水域存在，就有了牛心山那么多人文的存在。

还是那条叫八渡河水域，始终纠结着我，静静地向我流过来，将我的身心挟裹进它的怀抱，我被清凉的水气袭击着，继而浑身上下氤氲在腥味很浓郁的水气里。以至于让我时时想起童年少年时代在家乡池塘一丝不挂游玩的感觉。也许这条水域多年前就已经在梦里和我有过神会，跟我的精神世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我知道，当我对八渡河产生遐想的时候，这条河流已经成为我想象中的一个部分，正如面对牛心山那么多的传说，里面有了很多想象的瑰丽色彩。我在想象河流，同时也在想象八渡河床上那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想象那一块块石头上被日月亲昵过，被风雨侵饰过的印痕。我曾经对一块也许最大的石头静静对视，石头缄默不语，我用手去触摸它，感觉是春天里石头的温度，如果是夏天呢，它应该又是夏天的温度了，拿石头比人心是不是如此，我想倒不一定了，石头能顺其自然，人心能顺其自然吗，也许人心会在夏日里猛然变得冰凉无比。由此类推八渡河的水，自然也能顺其自然，就像一面流动的镜子，真实地反照天空反照牛心山。

我在想象那块巨石的时候，那块巨石就成了有棱有角的了，全然不像现在这样圆润的形态，它有时候像一头巨大的老虎，有时候像一个巨大的狮子，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巨人。我看得出那块石头在静静地望着河水，河水将它的流光投射在石头上，婆婆娑娑地，宛如母亲的手抚摸。我想河石也许是河水的孩子了。现在这块石头静静地望着河水，它的缄默就是等待，它在等待河水暴涨，等待被河水淹没，等待再一次进入河水的怀抱，然后在水的裹抱中行走。也许每一次这样的过程要等待千百年，但石头的等待总是有硬度的，能经得起漫漫岁月。

我对八渡河的遐想注定还在继续，在我生命的时光里，这条河会在我想象不到的时刻里不断展现，渐渐地会融进我的血液里。但我愿它是一条纯粹的河流，而我是一个纯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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