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母校合浦五中校庆,和同学忆往昔艰辛的求学岁月,思念为我们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们,不禁回忆起对我影响深远的郭李云老先生。
郭李云先生“民国”时期在廉州中学毕业后负笈广州穰勤大学,返乡执教于乾体中学、廉州中学和石康中学等,在合浦五中任教导主任多年。先生虽复姓郭李,但历届老师和学生均亲切地直呼其为“郭教导”。先生仪表端庄,高度近视,学识渊博,上课时风趣幽默,出口成章,却身世坎坷,命运多舛,每述及“文革”被批斗之惨状,听者无不潸然泪下。
先生讲授历史课,上课时极少翻动课本,却能广征博引,线索清晰,层次分明。有时一堂课下来,书未掀开一页,然讲述之内容与课文相符。可见先生教书育人,真谓呕心沥血!
当时的中考不用考历史,然而就是这样一门副科,先生竟然让学生们听得入迷,视为精神大餐。当时我们学校里的大部分老师用廉州话授课,先生也是,但是先生能恰当运用俚语俗词,让人记忆深刻,直至三十年后的今天仍清晰如昨。譬如廉州话用“大番薯”骂人愚蠢,先生见解尤甚,他把一些历史人物喻为“涠洲番薯”(合浦民间认为涠洲系火山灰质土,故种出的番薯个头大)。晚清的直隶总督、军机大臣琦善就是被他骂为“涠洲番薯”,因琦善在不战而败的情况下,与英国人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他认为这样的文渊阁大学士不要也罢,要也是一个摆设。这样形象的授课方式,讲台下的同学自然心领神会,大笑不已,在大笑之余也记住了这个历史人物和事件。讲至时任两广总督叶名琛,先生如此描述:“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也罕有。二十四史翻完,千载奇人未有。”2010年,我们班同学聚会,有几个同学仍能背诵先生对叶名琛的描述。受先生的影响,大学时我选择了历史专业,在大学期间读《剑桥中国晚清史》、《简明清史》等专著,先生所讲内容书中均有论及,令我不禁掩卷长思,感慨先生学识之渊博,治学之严谨。记得每每述及历史事件之时间,先生常以年号称之,如咸丰七年、道光二十年。我们为了弄清咸丰七年的公元纪年时间,课余之后就去查中国历代纪元表。用大学生的视野,陶冶中学生的情操,先生是何等的胸怀啊!
先生平时烟不离手,不苟言笑。在一角钱可买三个鸡蛋的年代,先生就领九十九元工资了,坊间传闻是合浦县领财政工资最高的五个人之一。我们一群懵懂少年,常在学校水井边帮先生打水,问他:“郭教导你领这么多工资,拿去干什么了?”其悠然答道:“买烟了!”一副老顽童的开心样。笔者就读合浦五中之时,值改革开放之初,物质尚匮乏。每至星期天下午,住校的学生大多自家中带食物来学校,以省伙食费,如星期一未能及时打扫,宿舍便常一片狼藉。而一些老师讲“面子”,清洁卫生评比公布表上依然记为“清洁”,先生不动声色,在评比公布表空白处工整写道:“甘蔗渣花生壳满地,何谓清洁?卫生委员何职?值日教师何责?”数次之后,学校清洁卫生得以改变。我们住的宿舍虽破旧,但再无不洁之处。
先生授课高兴之余,常携学生时期所购书籍示人。有一次,他带了一本毛泽东所著的《青年运动的方向》单行本,泛黄的线装本,扉页所署日期为“民国”二十九年初春。先生讲,当时看这样进步的书,若学校训导主任瞥见,次日必被拉到县党部“食臭烟(馊)粥”。在那个年代就敢读《青年运动的方向》这样的书籍,怪不得先生自诩为“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了。
如今先生已去,音容犹在。愿先生严谨治学之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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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浦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合浦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