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楼滨州我的故乡乐陵素有百里枣乡之称每当枣儿红了

□周福楼（滨州） 

我的故乡乐陵，素有“百里枣乡”之称。每当枣儿红了的时节，一种思念故乡的情志，就油然而生。

“七月十五半红枣，八月十五枣打净”。枣儿由青变红，不像西红柿那样说青一块儿青，说红一块儿红，而是先从枣蒂根部红起，像红云似的一点点、一片片逐渐泛红，如丹朱浸纸，直到整个红遍。准确地说，到农历八月初，枣儿才红遍，才呈现出“千家小枣射云红”的景色。枣儿红了，如同少女涂了胭脂的脸颊，正是最美丽、最甘甜的时节，行至树下，无不馋涎欲滴，急不可待地摘颗尝尝。相传，有一年枣儿正红时节，清乾隆出巡江南，御驾途经乐陵西南杜家村枣林，只见路在林中，林在路中；叶在枣中，枣在叶中；枝儿弯弯蹭肩，枣儿累累吻脸，如入仙境；空气里甜味弥漫，令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臣子顺手摘下一颗给乾隆皇帝品尝，枣儿刚入金口玉齿，那蜜般的汁液即刻沁入心脾。为此，他亲赐“枣王牌”以作赏封。回京后，遂下谕旨，令选金丝小枣入宫作为御膳贡品。从此，乐陵小枣享誉皇宫，身价百倍。

鲜红的枣儿，如玛瑙般珍贵，过路游人无不捎些作为厚礼馈赠亲朋好友。民间传说，一年中秋，一品大学士刘墉的恩师因家境贫寒，从山东诸城老家骑毛驴去京城向其学生诉衷肠。路过乐陵地面，买了一袋红枣，让学生尝鲜。到了京城见到刘墉，说明来意，刘墉见家境穷困的恩师竟带来如此厚礼，心情沉重万分，不由得心生一计，设法报恩，为师解困。正巧，和珅到刘府有事相商，其间，刘墉备枣款待。乐陵小枣遐迩闻名，和珅一看刘墉竟备恩师之礼相待，甚是高兴，顺手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那甘甜的美味把他的五脏六腑醉了个酥透，一尝不可收，竟连连吃了起来。吃到醉意正浓时，便问：“刘大人，不知恩师这枣咋卖？”刘墉答：“既不论斤，也不论两，而是论个卖。”“论个卖，又何价？”“无核的贱，有核的贵，一个元宝一颗枣！”这和珅小枣入肚，明知刘墉是在敲竹杠，也只好一笑，“好、好、好！数一数我吃了几何，付上元宝即是。”刘墉便说：“那枣核都在你脚下，你自己数就是了。”和珅数了数，共52颗！而刘墉脚下却一颗也没有，疑云飘乎眉间，“刘大人，你这……”“啊，我吃的是无核枣。”说罢，刘墉哈哈大笑。其实，刘墉陪和珅吃枣时，趁其不备，均将枣核丢到和珅脚下。就这样，52颗小枣卖了52个元宝，刘墉的恩师回家过上了好日子。

枣儿红了的时节，亦正是孩童们最惬意的季节。本来，丰收年景，那密密麻麻的枣儿把树冠压得弯腰驼背，一株株虬枝垂到人腰间，伸手即可摘颗枣儿放入嘴里，然而，孩童们却舍低求高，偏偏去攀树，而且攀到最高处的枝丫上，摘取离太阳近，采光最充足的枣儿。与下枝枣儿相比，树梢上的枣儿红中透亮，皮薄汁多，肌厚肉细，清脆爽口。小时候，我家地界上有30多棵枣树，看上去都是金丝枣，但不同树上结的枣儿，其甜度和滋味却大不相同。我怕惊动洞中的蛇或黄蜂，就在远处捡块土坷垃，朝树梢上的枣儿蜜集处掷去，随即那枣儿便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我便悄悄过去捡拾起来解馋。

月到中秋，枣儿就由殷红变紫红、由嘣脆变柔嫩了，将枣儿掰为两瓣，可见缕缕细丝，金光灿灿，拉长两寸不断。每到这个时候，才是一年中的收获季节。枣农手执长长的打枣杆子，放在枣枝儿上，手腕轻轻一抖，那枣儿便从翡翠般的绿叶中哗哗落下来，砸在拾枣人的头上、背上，虽然有点疼痛，但却是心花怒放，满脸喜悦。那房顶上、院子里和打谷场上，像铺上红色地毯，煞是好看。晒好后，则装进院子里用高粱秸扎的箔笼子里，上面用玉米秸盖严，再用木桩或砖块压实。从此，一个冬季，这箔笼子里的枣儿，默默供应着我嘴巴里的小“馋虫”。到腊月初八，母亲便剥出一些，挑选红红亮亮的做“腊八粥”吃，祖父总要端一碗到枣林里祈祷一番，让“枣娘娘”尝尝那米粥的香甜，以酬谢她的深情厚意。过了腊月廿三，母亲把黏米磨成面子，拌上枣儿，蒸成年糕，以备过年。那热腾腾、甜丝丝的年糕刚一出锅，我便拿一个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一边吃，一边赏年味儿，看东家杀猪羊，瞧西家扎花灯笼，和小伙伴们一起燃放鞭炮，那真是逸兴湍飞，其乐陶陶。

掐指算来，我离开故乡已半个多世纪了，但我与那枣儿缘依依、情浓浓，仿佛仍置身于那枣林、枣园之中，仍在我家那棵老枣树身边。每年枣儿红了，老家总捎些最圆润、最鲜亮的枣儿来，蒸熟后，让我滋肺、润脾、补血。到了春节，那一盘盘用白酒浸润的醉枣，又摆在客桌上……一年四季，那吐着金丝的枣儿甜，一直盘桓在我的舌间，流连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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