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江城厢:汉马列阵 衙门风云（上）

明教寺、觉皇殿隐身于城厢中学

残破武庙，飞鸟筑巢

城厢城池形似成都龟城

姚蕾 文/图

1987年7月，一匹汉代青铜马破土而出，打破了城厢古镇的宁静。虽一身锈迹，梳妆打扮之后，昂然站立、气喘吁吁状却又似凯旋接受众人朝拜。高达143厘米、重25千克，这是迄今为止全国出土汉代青铜马中体积最大的，这一国家一级文物当上了青白江的“形象代言人”。《后汉书·马援传》赞马曰：上与国家建功立业而决战，下与士庶任重致远以骑乘。这匹战马背后隐藏了哪些故事？战马大口张开，我们虽无法得知，却也似乎印证了古镇曾经的繁华与纷争。

两千年古镇形似小成都

城厢古镇至迟在汉代即为居民聚落，至北周成为金堂县辖地。北宋嘉祐二年初，为避水灾，由旧城址迁址城厢，历经宋、元、明、清约九百年间，城厢镇一直为金堂县治所……1981年划入青白江区，但依旧偶尔遭受水患骚扰。县治所之外，古镇还经历了三次考古发掘，从出土文物、遗址推断，时间跨度早至商周，晚至明清，填补了成都关于汉代遗址记载的历史空白，古镇历史一下拉长到近两千年，算是元老级古镇。更有趣的是：城厢自北宋设县治以来，城池布局仿成都（成都旧称龟城）而筑，城池地形呈龟背状，有“小成都”之称。而在成都周边，号称“小成都”的还有崇州元通古镇，城厢古镇形似，元通古镇神似，二者各有其理。

城墙殁了，还有护城河；房屋破了，还有苦撑的脊梁；名人宴席散了，茶馆还泡着故事……这也算是古镇当下的生存状态。散落在民间的只言片语、一砖一瓦或者一草一木，算是幸运地活着。初到城厢古镇无法感受古镇二字的含义，当地人为了怀念不可忘却的记忆历史，特意将目前保存基本完好，长约300米的西街进行了简单改造，试图以这短短的古街为纽带，挖掘那些隐藏在背街小巷中的大院、老宅门里的故事……

平凡西街名人出处

从一个仿古牌坊进入西街，退休后编撰镇志的曾老带我们感受古街，滔滔不绝讲起了古镇的往昔。该城先筑土城，明代改为石城，原有东南西北四城门，分别名为“朝阳”“长宁”“庆泽”“尚武”。城门遗址现已不见痕迹，不过在西街永清宫一侧，护城河格局依然保存完好。眼前就是一条小河沟而已，河面宽窄不等，宽处达3米，窄处仅1米多，河内侧多有建筑，局部有条石护岸，外侧多为自然护堤。资料描述说：清代嘉庆十四年（1809年）修砖墙，“绕城开濠，离城根一丈八尺，面宽一丈八尺，底宽一丈二尺，深一丈零，四面流通，昼夜不竭。”

城内原有四条大街，笔直悠长，热闹繁华，直通四门城楼下的门洞。城内还有大小街巷二十余条，纵横交叉，致使城池街市四通八达，往来十分方便。西街是古城唯一保留最完整的古街，街后侧有几处大院，较大的民居院落有陈家大院、何家大院、米家大院等10处，街上有三清观、当铺、陈家祠、原金堂县衙署等。连接西街有4条小巷，北侧为西城边街、槐树街、坚强巷，南侧有上寿巷。西街两侧大部分保留着老街原有的清代和民国时期民居和街房建筑。就是这不起眼的西街，走出过清代二品按察使何元普、著名诗人流沙河（原名余勋坦）、成都大学前校长何寿等杰出人物。近代更为有名的还有出生在古镇上的彭家珍，他在北京炸死清王朝顽固派宗社党首领良弼以身殉国，孙中山追赠为其大将军，准崇祀忠烈祠，而今其专祠扩建面积15亩，为省级文保单位。

全国罕见武庙盖过文庙

城厢镇旧时隶属金堂县管辖，并成为县府所在地。最近成都市第十一批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出炉，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县衙也榜上有名，虽然如今在西街10号仅存了一个县衙门。眼前的衙门山峰造型、叠嶂起伏，中部高耸约6米，弧形的山峰下镶嵌了一个长方形的框，上刻繁体阴体字“金堂县县政府”，左右对称的弧形建筑呈一个扇形开来，横向距离10米开外，虽然不够有气势，但呈现近代西方建筑与地方建筑相结合的风格。此县衙是当年金堂县令王宾利用砌石筑城，从镇北古城桥旧地迁移而来，具体年代不详。县衙为三重院落，经过中间走廊方可进入二堂，再穿二堂过走廊才是最里的后堂。后堂两侧，分别为东院和西院，为衙门接待宾客僚员的花厅、库房，以及政府官员及其家属的生活区。西院的西侧为附设监狱区，是收监犯人住所。衙门与生活几乎融为一体的“综合体”，免去了官员的舟车劳顿。

历史上，文庙地位一直在武庙之上，而这种亘古不变的规矩在城厢古镇被打破了，堪称全国罕见。文庙供奉和祭祀的是“万世师表”的文化集大成者——孔子，文庙有双重作用，一是祭祀孔子，二是推崇文人政教；武庙是关羽的专祠，清王朝尊关羽为武圣，待遇仅略次于孔子。当时，所有县府都整齐划一地标配了文庙、武庙。清嘉庆九年，时任县令谢惟杰主持重建城厢武庙，其规模、华丽远胜前代，更奇特的是重建后的武庙关圣大殿比城东北隅的文庙大成殿高出近1米！这违背传统崇文抑武封建礼教之举，是把脉师意外走偏，还是时任官员强势表达尚武的治理观点？如今只能猜测好奇，难以考证。

只可惜，当年的已是过往，当下的早已苍凉。位于大东街113号（现城厢中学内）的武庙由于破败已暂不对游客开放，我们一行从绣川书院侧门进去。作为书院的邻居，一文一武倒也和谐相处。跟着曾老师一行的步伐，穿过野草肆意疯长的空坝，踏上石阶梯，眼前的武庙荒草丛生，“关大人”似乎成为落草将军，无影无踪。

烈日下的武庙，正殿三楹，前有宽敞平台，台下有大院坝，东西两旁廊房各十楹，坐北面南，规模宏敞，阶陛崇严，正殿为木结构抬梁式梁架，重檐歇山式屋顶，黄绿琉璃瓦顶与阳光融为一体，虽然破败，但仍不失金碧辉煌的气度，整座建筑顶部格外耀眼，轮廓分明，造型清晰可见，其翼角飞翘，脊山花饰泥塑，龙凤呈祥，明暗八仙，人物花鸟，栩栩如生。据史料记载，城厢武庙始建于明代，清乾隆六年重修，几任县令花了不少银子。曾经门前有一对大石狮子，早已移至成都永陵博物馆，给前蜀开国皇帝王建的陵墓做镇守神兽，在铁栅栏里不知是否还在思念故乡曾经的辉煌？

净土晨钟多少楼台皆过往

文庙位于城厢镇槐树街社区下北街城厢粮站内，始建于北宋嘉祐二年（1057年）。历经宋元明清数朝，文庙屡毁屡建，仅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就进行了多次修补扩建。最后一次大规模重修是嘉庆十四年（1809年），金堂知县谢惟杰倡募大规模修整，成为城厢孔庙的最后定形。以文庙为主体、连同附属建筑，构成城厢镇最庞大雄伟的建筑群。新中国成立后，该建筑群改为国家粮食仓库。穿过菜市场，城厢粮站藏在幽静的林丛中。粮站不大，但地盘却大得让我们吃惊，至少有4个篮球场大小，还留出了一个空坝，而我们神往的文庙就在中间，与周围的现代化建筑相映成趣。一个高大雄伟、金黄翠绿相间的琉璃瓦顶、雕刻精妙的翼角飞翘，但已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无人亲近；一个低矮的身躯，灰不溜秋，毫无生气……据说是正殿的大成殿和后殿的启圣殿（崇圣祠）以及前厅和侧面两屋仍保留基本格局，共三进，总面积2500余平方米。旧厂房和居民已经搬离，围墙阻隔，外人不得自由出入，而今的文庙杂草丛生，比武庙更显得破烂。泮池后面，一棵高大香樟树依然树冠巍峨，浓密的树荫遮天蔽日。

清代文史学家陈一沺曾经赋诗金堂八景之首“净土晨钟”：清晨入古寺，残月犹挂壁。焚香礼空王，爱此万籁寂。时闻钟声来，过耳还历历。妙悟不由人，清净有真迹。镇内有寿佛寺、灵官庙、纯阳阁、城隍庙、金佛寺等庙宇多处，但除寿佛寺保存基本完好，明教寺、觉皇殿有遗址外，其余大都被毁或占用。

始建年代不详的寿佛寺在彭家珍公园西侧，总体布局为两进院落，坐南朝北。山门前广场上建有白塔一座，房屋结构完整，外观保护完整。而西街西头靠近护城河的三清观曾经名为灵官庙，修葺一新，建筑布局坐北朝南。有两进天间，入口山门为戏台，是目前成都平原所见到的最大、最为壮观的一个戏台，与会馆的格局一致，屋顶形式为卷棚，两侧有二层厢房，中为大殿，为单檐悬山式屋顶，后有小天井一处。当地人始终坚持这是一个寺庙，而这建筑风格、痕迹，明显是客家人入川所建的会馆，也许后来会馆的功能淡化，成了庙宇。

位于如今城厢中学内的明教寺、觉皇殿遗址让人觉得格外神秘。明教寺、觉皇殿掩映在杉树林中，建筑木结构歇山式小青瓦屋顶，檐下朱红色的施斗拱格外惹眼，庄重威严，山墙面为砖结构，而柱子却是原木。打开沉重的殿门，如来大佛一尊端坐正中，据传为缅甸匠人所塑。得益于缅甸的精湛工艺，佛像雕塑气势磅礴而又不失细腻之美，在昏暗的光线下，大佛金光闪闪，妙像庄严、慈祥和蔼。庙内尚存石碑一通，《重装明教寺佛像碑》详述了张献忠率兵到城厢后，有关明教寺兴废的兵变详情。数经劫难，唯觉皇殿、尤其是大佛至今未遭毁坏，这是为何？当地人称，城厢古镇历来未遭火劫，皆因大佛保佑，动了大佛，古镇必将遭受火难，于是欲毁坏大佛的人也就此打住，不敢越雷池半步。除了有金堂八景“净土晨钟”的意境之外，关于明教寺的过去还有如此描述：规模甚大，碑云“寺墓周围三里，似今治皆其旧地……为川西佛教一大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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