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母买新衣 □杜蜀杰

每每想起给父母买新衣的场景，总觉鼻酸眼涩。

去成都看儿子前夜，在哥家带孙子的父亲打来电话，问有没有我老公穿旧的秋季外套给他搜两件，现穿的衣服都小了，唯一合身的那件还是五六年前我老公淘汰后给他的。电话后，我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找出两件穿着频率较低的带了过去。

取出衣服，父亲竟然像我们小时过节看到新衣服一样高兴。一试，两件衣服都只能敞开穿，扣不了。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发了福。我当即提出为他买两件衣服，父亲却执意说，这衣服面料好，还可将就着穿，花啥空钱！在我的坚持下，父亲终于同意第二天去商场看看。

上午因为母亲要做午饭，所以决定下午逛。一出门，他们就确定了目标——会展中心秋季服装博览会，因为那里的衣服便宜，我坚持先到博览会馆旁边的摩尔百货大楼去看看。

好说歹说来到百货大楼，刚要进门就被两名保安拦住索要VIP卡，说是当天只针对VIP客户搞促销活动。父亲一听就火了，本不情愿上商场消费的他一见又要花钱买卡，立即转身走人。我犹豫着还想问问VIP怎么个办法，见他已经走出老远，也只好和母亲一起追过去。

来到会展中心，一排排井然有序的摊位上全都挂满了商品，除了一些家居用品，最多的是中老年人服装，吊牌上都醒目地标着单价，从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来来往往的逛家大多是平日省吃俭用的老人，有结伴而来的老两口，老姐妹，也有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组合。走入第一家男装店，看了看里面陈列的衣服，选了两件标价较高看起来还过得去的衣服让父亲试，上身效果还不错。七百六的标价上面打了个大叉，下面标着三百六。我试着还了个价，两百元卖不卖？商家犹豫了一会，正想放手，父亲却嫌贵拉着我直往外走，说后面还有便宜的。来来回回逛了几圈，可能是先入为主吧，总觉得不如刚才那件的质量和款式。这样逛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去买下那件衣服。

接下来又花一百多买了件棉质外套。看母亲也已好几年没添置过新衣，又拉着母亲选了两件她喜欢的款式。两位老人四件衣服加起来也不足八百元，却反复念叨着花了我多少钱。想想我平日一件衣服动辄上千的挥霍，惭愧至极！

陪着他们亲自选合身的衣服，记忆中好像是第一次。以前也曾说过给他们买，他们总是客气推辞，说年轻人穿不了的给他们就行。时间长了，便以为他们真的不需要新衣，懒得花时间去挑选了。

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外地读书的那个夏天，因为身体不好，父亲带我到市里检查。返校前候车时，我和父亲到站外的商场闲逛。逛到女装店，我在一条墨绿色的背带裙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标价二十八元！那时，相当于我两个月的生活费了！父亲帮人看店，挣钱辛苦，一月百把元的工资除开家里日常打杂还要供两个读书的娃娃，要买下这样一条裙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那条裙子前流连了很久，我想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想回校一周后就收到一件包裹，纳闷着父亲会寄什么给我，打开包裹却让我欣喜万分：正是那件让我爱不释手的背带裙！顿时，眼泪奔涌而出。在外渴了连水都舍不得买一瓶的父亲，是用怎样的心情读懂我的渴望，又是怎样狠下心来为我买下那条裙子的啊！那幅多年前的画面，无论何时，只要回想起，我都会泪流满面！

那时的我，现在的父母；那时的父母和现在的我，岁月让我们互换了角色。但在付出和给予上，却是那样的不对等！仅仅花我几百元，他们反复计较着、不安着；可是我，未成年时索取，成家后依赖，直至现在还在榨取着，让他们继续为儿孙操劳……父母的爱，就像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宝库，可以供我们肆意支取和挥霍。我们打着“爱”的幌子，以“爱”的名义消费着他们不计回报的付出，对他们日渐衰老的容颜和佝偻的身子视而不见。为儿为女的心，他们尽到了十分；而儿女回报父母的，往往不足一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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