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拿来奔跑，小巷用于撤退

大周末说

我一般记不住街道名称，方向感也糟糕得很，全靠附近的特色建筑，或者是饭馆甚至小吃摊来标记地理位置。比如跟人约到锦江剧场附近见面，我说：在“盘飱市”那个地方！这种办法，对成都人来说，非常有效。所以有次我跟外地朋友开玩笑说，成都人找回自己去过的地方，进一趟馆子就行了，只要吃得安逸，脑壳里面就会刻下印记。

枣子巷的印记是“李家老卤”。

枣子巷在成都中医学院的后门，这附近除了中医学院，还有一家大单位是地质勘探局，它门口每天下午都会摆出一个卤菜摊，摊车上挂一个“李家老卤”的牌子，总会有几个人围在那里买卤菜。我以前下班开车回家的路线，都是从这个巷子穿过，如果下班准时，就可以看到这个卤菜摊，但是一直没有下决心去买他们的东西。

有一天，夫人出差，家里没人做晚饭，我准备去吃一碗酸菜鱼米线，路过这个卤菜摊，突然觉得要是再配上几片滋味妥帖的卤菜，那这个晚饭吃起来肯定就圆满了。于是，我溜达过去买了一根猪舌，卖卤菜的大姐薄薄地切了装进食品袋，手脚麻利地扔一小袋辣椒面在里面，递给我：十四块！那天晚上，我一碗十二块钱的酸菜鱼米线，一根十四块钱的猪舌，一共二十六块钱的晚饭吃得满心都是欢喜。猪舌有一点小小的烟熏味，而且比起平时吃过的卤猪舌来，口感要稍微干脆一些。

从那以后，我如果回家顺路买卤菜，差不多都是去这里。从我自己的口味喜好来看，猪舌排第一，然后依次是猪脸，豆腐干（先熏后卤），猪尾巴，牛肉，猪鼻子，猪蹄。平时守摊儿的是李家大姐，为人平和，不大爱说话。李家大哥偶尔会在买卖接近尾声时出现，是个阔脸汉子，头发粗黑有型，一说起话来，脸上就有笑容来配合。

我问李哥，卤菜的手艺哪儿学的？李哥说，小时候，妈老汉儿做的卤菜好吃，就学会了。后来晓得，李家大姐好像是某个单位下岗的，李哥现在还是单位食堂里的厨师。李家大姐下岗后，家里面的收入就缺了一块，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平常用钱都是算好额度的，收入少了进项，两口子开始觉得心慌了，就想靠厨师手艺挣点钱来养家，然后七手八脚忙起来，开了个馆子。哪晓得开馆子做生意并不是只靠手艺好，没多久馆子就做不下去了。后来两口子又商量，干脆做个专攻卤菜的小摊摊儿，成本低，不存货，于是就有了这个卤菜摊。李大姐上午负责采购当天食材，李哥利用中午的空闲时间卤菜，据说他家的卤菜每天都会卖完，从不过夜，所以新鲜。

有一天跟李哥摆龙门阵，他就很提劲地跟我说，我们的卤菜是正儿八经的好料好卤，都上了“大众点评”的！一看他那个感觉和他老婆抿嘴一笑的神态，我不敢说他们两口子现在日子到底过得有好安逸，但至少是已经缓过气来了。

成都以前街边这种小摊贩很多，后来街道都拓宽修了高楼和大商场，那些小本生意差不多撤退到以前相对僻静的小巷里面来了。我想这样也对，一个城市，它既要有大街拿给气壮如牛的人去奔跑，也应该有小巷用于撤离，让所有的人都有路可走。

（易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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